護衛齊齊抱拳,“殿下!”
趙槿擺擺手,目光落在松蘿身上,慢悠悠地走到她身前,眼睑垂下,擋住那一絲唯一的月色,“滋味如何?”
松蘿還想逞口舌之争,她不服氣的瞪她,“你今日這般對我,若被太後姑母知道,她一定……”
“她一定不會管你!”趙槿打斷她的話,眉梢微挑,頗為好心的提點,語氣平和有力,一字一句道,“這宮中耳目衆多,今日你我在這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你覺得皇祖母她會不知道嗎?”
聞言,松蘿下意識辯駁,“不可能!”
“不可能?”趙槿好笑的瞥她一眼,“我方才從母後寝宮出來,皇祖母正巧也在,她還提到了你,你想知道她都說了些什麼嗎?”
松蘿的手微微攥緊,隻覺渾身發冷,一路冷到心底,止不住地打着寒顫,“說,說什麼?”
趙槿清了清嗓子,學着太後的語氣,沉聲道,“松蘿啊,性子太過急躁,是該好好磨煉磨煉了。”
言畢,她捂嘴輕笑,“皇祖母口中的磨煉多半就是指我讓你罰跪一事。”
“不會的!姑母她不會這麼對我的……一定不會……”
“你怎麼這麼天真呐。”趙槿的眼神透着股憐憫,她俯視着她時,有種悲天憫人之感,而當她靠近她時,又覺二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不少,“皇室中人沒有真情,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這句話,除了她們二人,再無人聽見。
是以,松蘿微微瞪大眸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惹的一旁丫鬟多看了兩眼。
“郡主?郡主!”
“怎麼了?”
“公主已經走了。”丫鬟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好奇的問道:“方才公主同您說了什麼,您為何這幅神色?”
松蘿怔愣片刻,道:“沒什麼。”
-
馬車折返,小徑無燈,唯有星與月照亮前方小路。
趙槿端坐暖塌,抱臂阖眸,車内靜悄悄的,方梨悄悄地看了她好幾眼,欲言又止。
“想問什麼就問吧。”
她眼都沒睜,卻能清楚的猜到她的心思。
“奴婢……奴婢隻是不解,殿下方才同郡主說最後一句話時的神色與往日任何時候都有所不同。”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憎恨與厭惡。
可她怎麼都想不明白,公主坐擁一切,享受了常人所沒有的榮華,何至于有如此大的恨意呢?
她雖知她性子不定,時常叫人難以捉摸,可這還是頭一次見她露出這般駭人的神色。
趙槿緩緩睜眼,側目而視,語調平靜而淡然,“你看到了什麼?”
方梨沒能反應過來,‘啊’了聲,下意識就想重複一遍,可她話還沒說出口,就見趙槿俯身靠近,眼皮微動,臉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可她的音色卻低緩了許多,如同無波無瀾的古井之中掀起一陣暗湧,“你,看到了什麼。”
一股涼意猛然竄上心頭,分明是同一句話,可她直勾勾地望着她的眼神卻令她不寒而栗。
因她的靠近,呼吸幾乎在刹那間凝滞,身子僵硬,渾身汗毛直立,臉色瞬間煞白,她始終緊繃着,不敢松懈。
直到……
趙槿展顔一笑,坐直了身子,那股威壓消失,她驟然間松了口氣,背上直冒冷汗,卻仍覺心有餘悸。
她緩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殿下恕罪,奴婢……奴婢什麼也沒看到。”
這一場驚心動魄終于在馬車停下那刻,熬到了盡頭。
趙槿路過護衛時,問了句:“裴浔回來了嗎?”
“回殿下的話,已經回來了。”
“那他人呢?”
“屬下看見,裴郎君是往自己院子去的。”
趙槿的臉色倏地沉下去,難看的緊。
衆人雖已見慣了趙槿一會兒陰一會兒陽的性子,卻仍舊害怕。
方梨正準備跟上去,卻見趙槿猛地停下腳步,側目吩咐道:“叫上幾個人随我一道去,候在門外,沒我允許,不許入内。”
“是!”
她大步流星地朝前走,氣勢洶洶的姿态吓退了一群人。
滿院子的男人躲在角落窺看。
此刻,裴浔正解了衣衫,欲沐浴一番。
一聲巨響驚得他手一抖,直愣愣的往門口看去。
趙槿目光流轉,最終停留在他身上,臉上兇巴巴地神情陡然消失,餘下淺淡笑意。
她邁步走入屋内,下人自覺關門。
裴浔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若是在她面前穿衣,總覺失禮,可在她面前不着寸縷,仿佛更失禮。
他屈了屈手指,斂眸對上趙槿目光。
她渾身松懶的坐在他身旁,漫不經心地整理好裙擺,倚着桌子,微微偏頭,掀眼瞅他,将他渾身打量了一遍,笑意愈發藏不住,“不錯。”
“?”
裴浔不知她是何意,隻能道:“請殿下容許草民先行穿上外衣。”
趙槿莞爾:“不急。”
如此近的距離,屋内燈火通明,又不似上次那般昏暗,他隐約看見趙槿的頰邊有一絲若隐若現的酒窩,異常勾人。
他蓦然移開目光,沉下心來。
“你蹲下。”趙槿不喜歡仰頭看人,從來都隻有她俯視别人的份。
“……”他這幅尊容在她面前蹲下成什麼樣子。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