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槿眸色微凝，呼吸放緩了不少，溫溫吞吞的扭過頭，面無表情的同他道：“你都知道些什麼？”

她眼中隐隐藏了狠厲，仿佛他若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便能當即結果了他。

她從來就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下，她依着性子消遣兩下也無傷大雅，可這事從未外傳，他如何知曉？

趙槿想到某種可能性，面色更冷，語調比外頭還未完全消融的積雪更加刺骨凜冽，“你跟蹤本宮？”

若非如此，她實在想不到還有何種可能。

寒風呼嘯而過，裴浔毫不畏懼的迎上她的目光，少女清麗的面龐比霜雪還要白皙，瓷玉透亮，美中不足的是她始終壓低眉骨，凝重的神色顯得更為疏離。

他的語氣和煦如暖陽，不輕不重的語調如潺潺流水，仿佛再大的氣都能為之消弭，恰恰溫着她心頭的最後一撮小火苗，“殿下誤會了，草民絕無惡意。”

頓了聲，他又道：“草民隻是想與殿下做筆交易。”

簾外透進來的一點微光映照在他臉上，襯得他俊秀的面龐更加柔和，狹長的瑞鳳眼微微勾起，漂亮卻危險。

趙槿定定瞧着，覺得他有些不一樣了，片刻之餘，她扯了扯唇角，“同本宮做交易，你配嗎？”

“草民自是不配。”裴浔不冷不熱的回應，平淡的話語暗含諷刺，“隻是殿下還有的選嗎？”

他渾身松懈下來，将背靠在車壁上，似乎已經預料到結局，“除非殿下想放下一切，遠赴他國。”

他一句話便指出了趙槿最在意的問題，無論過去還是未來，讓她抛下如今擁有的一切，絕無可能！

她從前不知，從傷心難過到失望悲痛，再到絕望竟不過短短幾日的時間。

她仿佛站在懸崖邊上，有人朝她伸出手，她滿心歡喜的握住，全身心的相信，最後換來的卻是殘忍用力的一推。

那人的容貌漸漸模糊，離她越來越遠。

如同他們，隔閡猜忌一旦種下，便再也無法複原。

隻是她這人有個毛病，便是從不受人威脅。

“本宮要選，自然要選能替本宮做事之人，而你，”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嗤笑道：“都自顧不暇了，又能做什麼？”

“自是能助殿下登上高位，将權勢握在手中。”裴浔笑了聲，情緒十分穩定，仿佛無論她怎麼譏諷，都不為所動，“殿下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是來自聖上的寵愛，可這份殊榮早晚是要被收回去的，待來日您遠赴他國，再無還鄉之期，誰又能記得您呢？即便有人記得您，也隻會記得大魏曾有位公主受盡天子寵愛，而不會有人記得趙槿這個名字。”

他的語調極為緩慢，一字一句說的清晰無比，仿佛帶了某種蠱惑。

“自古以來，和親公主都沒有好下場，無一例外。”

有些人便是如此，生來就能看透人心。

他知位高者怕什麼，先為之種下猜忌利用的種子，而後任它生長。

他僅有的那一絲恻隐之心都被自己想要追尋真相的心所掩蓋。

更何況，趙槿其人，即便不算壞人，也委實算不得好人。

相互利用，沒什麼好留情的。

四目相撞，趙槿勾了下唇，“有意思，不過你既提了，本宮倒想知道你所求為何？”

看裴浔的樣子，似是也懶得裝了，他隐忍這麼久，受她萬般磋磨，自是有利可圖。

裴浔并未隐瞞，“草民隻想借殿下之勢，查清我娘親死因。”

權勢之下，孝字當先。

這麼一想，他如此作為，也無可厚非。

隻是趙槿還是多問了一句：“當真隻有這個要求？”

“是。”

馬車緩緩停下，侍從在外喊道：“殿下，到了。”

趙槿置若罔聞，突然撐着手靠近裴浔，纖細脖頸微微前傾，把裴浔驚的愣在原地，沒來由的緊張無措，下意識屏住呼吸，有些不自然的挪開眼，白裡透紅的臉顯得純情又無辜，哪還有半點運籌帷幄的姿态。

趙槿的眸子跟着他的視線轉動，循循善誘，“不若再想個要求，本宮很好說話的，你求求本宮，興許會應了你。”

她笑起來的模樣極美，眼尾會不自覺的勾起，桃花眼潋滟多情，縱然她本身沒那個意思，卻會令看客亂了心神。

裴浔一時被蠱惑，手抓着袖口，不言不語的盯着她，良久後，侍從出聲提醒：“殿下？”

裴浔回神，瞥開眼低聲道：“殿下，下車吧。”

趙槿退開了些許，壓迫感消失，裴浔松了口氣，再望過去時，卻見她滿眼深意的盯着他。

太……太犯規了！

裴浔見她下了馬車，伸手捂住心口，默默想道：莫非她給自己下了什麼迷魂藥了不成？

緣何心髒狂跳不止呢？

他低頭懊惱，險些誤了大事。

跟着趙槿下了馬車後，就見陸酌言等在府外，他看上去委屈不已，瞧見他後，臉色更加不好，“殿下，為何您入宮都不帶着屬下，反而把他帶上了。”

他指向趙槿身後，控訴道：“您帶着屬下，屬下還能保護您，他弱不禁風的，什麼都不能為您做……”

裴浔這下總算知道男人争風吃醋起來有多可怕。

他面上雲淡風輕，心裡卻暗自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