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槿想到那日馬車上的談話,怎麼也無法把這兩人聯系在一起,眼前這個抿唇淺笑的少年郎當真是那個隐忍多年,計謀深遠的裴浔嗎?
見過了他用最平淡的語氣為她理清當下局勢,倒是有些不習慣他如今的樣子,少年的眉眼依舊那樣好看,褪去了溫潤的外衣,他聰明,睿智,沉穩,走的第一步棋,便是以整個裴府為局。
趙槿含笑的眸子望向他,眼中多了絲欣賞。
“那你要如何謝本宮?”
“草民說過的,”裴浔擡眸,對上她的目光,旁若無人道:“殿下想做什麼都可以。”
語調輕柔,帶了絲纏綿的味道,如一根柔軟的絲線,繞着她的心尖。
方梨呆愣的看着他們含情脈脈的對視,突覺一陣臉熱,随即慌忙轉身,不敢多看。
裴将軍的臉都黑了,他堂堂一個将軍府竟成了她趙槿調笑取樂之地,真是荒謬至極。
院子裡的一衆世家公子動作也慢了下來,震驚的看着兩人‘打情罵俏’。
趙槿挑眉,還未開口,便聽裴将軍又道:“殿下今日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就在剛才,趙槿坐在前堂卻一言不發,指尖敲在桌上仿佛在打着節拍,她閉着眼不知在等着什麼。
直到小厮前來禀報,後院的幾人打起來了,她才猛地睜眼,怒氣沖沖地朝着後院走去。
他心裡各種猜測,始終不知這甯安公主究竟為何而來。
趙槿無所顧忌,伸手将碎發别到耳後,桃花眼溫柔多情,道:“阿浔多日未歸家,思念的緊,本宮作陪,有何不對?”
“殿下能光臨寒舍,是臣的榮幸。”裴将軍看了眼裴浔,緩聲道:“那殿下可要留下用膳,臣這就吩咐廚房……”
趙槿并未搭理他,隻是看向裴浔,歪頭詢問:“你想留下嗎?”
衆人紛紛不解,莫非這甯安公主是認真的?
可那宮宴之上,她不是還看上了莫家嫡子嗎?現在玩的又是哪一出?
細想之下,他們看向她的目光都變得不尋常起來,多了鄙夷與嫌棄,可到底還是沒敢明目張膽的表露出來。
裴将軍也望向裴浔,神色淡淡,仿佛與之并不相熟,雖為父子,卻沒什麼感情。
說來也對,他從小就沒見過這個男人幾面,又何談感情呢?
可裴将軍諱莫如深的眸子下卻暗藏洶湧,在場的人裡邊知道裴浔身份的都一臉的諷刺,不約而同想到,果真是有什麼樣的母親就有什麼樣的兒子,以色侍人,不堪入目。
裴浔淡淡的瞥了眼那人,應道:“不了,留下也不招待見。”
“那便走吧。”
趙槿還當真往外走去,似乎真的是聽了他的話。
可她何曾尊重過他人的意願,更别提如此有耐心的詢問了。
不愧是娼妓之子,倒是有些手段,勾的甯安公主變了性子。
他們齊齊目送二人離去,而後怒罵出聲:“呸!什麼玩意?!一個不要臉的面首,還真把自己當個寶了?!”
裴将軍收回目光,臉上陰沉吓人,“行了,都回去,裴溯,你跟我過來。”
裴溯應聲,目不改色的跟着他到了前堂。
“剛剛是怎麼回事?”
“兒子不知。”
“你不知?”裴将軍壓着怒氣又問:“他當真是被人推的?”
這次,裴溯卻是蹙着眉頓了良久,才道:“确是如此。”
“你可看清了?”
想起那小子自小逆來順受的模樣,他冷呵一聲,嘲道:“不然父親以為如何?就他那性子,敢還手嗎?”
裴将軍想想覺得也是,卻不知為何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裴溯回到後院,忽地聽到一陣鬼哭狼嚎,以為出事了,忙跑過去一看,隻見一人坐在地上,他的褲腿挽起,膝彎處滿是血痕,還有不知被什麼東西劃出的傷痕。
這個年歲的少年最是嬌生慣養的,白嫩的小腿變得鮮血淋漓,血珠還在不斷的往外滲,痛意驅使着他大喊大叫,“疼死了!誰?!到底是誰幹的?!!”
這一看就是被人劃的,隻是在場這麼多人,誰能不動聲色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幹出這種事來。
裴溯皺着眉上前,按着他的肩膀,手微微一緊,止住他的叫喊聲,提醒道:“還是先處理傷口吧,久了就留疤了。”
這話讓他驟然驚醒,連忙爬起,由人扶着去處理傷口。
裴昭走到裴溯身邊,表情陰郁,低聲問:“哥,你覺得會是誰幹的?”
這能是誰幹的。
動機已經很明顯了,目的也達到了,隻是想不到裴浔竟會有這能力,連他都無所察覺。
裴溯扯了扯嘴角,“他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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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府後院。
樹上落葉打着旋飄落在地,下人麻利的掃着積雪。
莫謙跟在莫崧身側,回憶起下人報與他的話,宮宴之上發生的一切他都知道了,“大哥,那丫頭到底什麼意思?不會真看上我們知鶴了吧?”
莫崧沉吟半晌,壓着聲道:“她若是真看上了,就不會帶着人來。”他指的自然是裴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