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至,街上燈火通明,戲台子早已搭起,看客皆已就位。
裴浔到公主府時,府外小厮看到他皆是一愣,二人相觑片刻,不知該不該放行。
今日公主殿下将所有面首全都驅逐出府,顯然是不想再看到他們,而這裴公子雖說極得殿下寵幸,但到底也是一樣的身份,若是殿下看見他又發起脾氣來,那苦的還不是他們這些下人。
思及此,二人打定了主意不肯放行,便都轉向一旁,當作看不見。
裴浔站了良久,還是上前去,誰知卻被攔住,“閑雜人等速速離開!”
小厮面色不善,攔在門外一寸不移。
裴浔好聲好氣道:“我要求見殿下,還請二位通禀。”
“去去去,殿下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小厮揮了揮手,一副不耐的模樣。
這可犯了難,他眼睛瞟向一旁的樓牆,心道,總不能翻牆吧?
還不等他拿定主意,就見不遠處走來一人,手中提着一盞花籠,緩慢踱步而來。
“何事喧鬧?”
小厮回頭一看,立刻滿臉堆笑,“方梨姐,無事無事,奴才這就把他趕走。”
方梨這才将目光落在裴浔身上,怔愣一瞬,道:“裴公子,你怎麼來了?”
裴浔抿了抿唇,隻問:“殿下可歇下了?”
方梨笑道:“這才酉時三刻,殿下哪睡得着。倒是你幾日未來,殿下她……”眼見裴浔瞪大雙眼,一副等她繼續的模樣,她登時住了嘴,讪笑一聲道:“先進來吧。”
兩個小厮都傻眼了,瞧着二人漸行漸遠,忍不住低語:“殿下對他當真不同?怎的連方梨姐都對他如此優待。”
“你我以後還是避着點他吧,免得被記恨上了。”
府中面首盡數遣走後,院子裡變得冷清許多。
裴浔跟着走出一段路後,忍不住問:“敢問姑娘,殿下這幾日可有……”話到嘴邊,又有些問不出了,他委婉道:“莫大人可有再來府上?”
方梨笑了笑,“莫大人來的少,不如公子一般牽挂着殿下。”
裴浔滿腔心事就這麼被她說出來,隻覺難為情,僵着身子未再接話。
方梨兀自一笑,停在一處寝殿門外,輕敲兩聲,喊道:“殿下,裴公子來了。”
等了須臾,一道懶懶的語調傳來,“進來。”
不知為何,幾日未聽見她聲音,竟覺得格外想念,裴浔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寝殿内燭火已點上,分外敞亮,他一眼便望見坐在妝台前梳發的女子,她未施粉黛,着鵝黃刻絲海棠雲錦大袖衫,隻露出一截細白腕子,長發披散,透過銅鏡望去,眉眼溫柔婉約,令他呼吸一滞。
“更深露重的,小裴公子怎會來此?”
輕柔的語調纏纏綿綿,極易叫人沉淪其中。
裴浔聽她稱謂,反應過來她或許已經知道軍營裡的所有事,這倒也不奇怪,隻是眼下她問起緣由,他卻有些說不出來了,隻因心念一動,就想來見一見她。
未聽到回應,趙槿回頭看去,眼睑微擡,桃花眼漂亮多情,身上裙裳襯得她更加明豔奪目,裴浔盯了一會兒,忍不住撇開頭去,心下亂跳不止。
“小裴公子?”
“殿下,你别這麼叫。”這幾個字從趙槿口中說出,帶了絲調侃的意味。
“為何不讓?”趙槿從妝台前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偏頭盯着他放在桌上的手,勾唇笑着靠近,指尖剛一碰到,裴浔就立刻抽走,速度快的她反應不過來。
趙槿笑意一頓,揚眉道:“本宮聽聞你在軍營裡過得遊刃有餘,怎的在本宮這,還是一副怕極的模樣,本宮又不吃人,你為何不敢看着本宮?”
裴浔不理,隻是微微側了側腦袋,餘光掃過趙槿含笑的面容,心虛的避開視線,“殿下姿容出衆,草民……不敢亵渎。”
趙槿眉眼一彎,似乎心情甚好,餘光一瞥,見他今日着裝與以往甚是不同,幹淨舒服的少年氣令她心尖一動,朝外喊了聲,“方梨。”
方梨入内,欠身道:“殿下有何吩咐?”
“将衣衫取來。”
方梨立刻明白,應聲退下。
裴浔卻是不解,心中忐忑,想尋些話頭打破這安靜的氣氛,“殿下,草民近日聽到些流言。”
趙槿走到一旁坐下,聞言看了他一眼,唇角不自覺勾起,嗓音卻平和淡然,“既知是流言,便知不可信。”
裴浔愣了下,霎時扭頭,對上趙槿的目光,後者挑眉道:“怎麼?”
“沒。”
他松了口氣,後知後覺到對方似乎是在同他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