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趙槿越過他的肩頭望向更遠的地方,見沒了熟悉的身影,才收回目光,不知看到了什麼,似笑非笑道:“本宮是否打攪了你的好事?”
“殿下何出此言?”裴昭年紀雖小,臉也有些稚嫩,到底藏不住性子,隻見他眉宇間滿是戾氣,他嘴上說的話雖然恭敬,可趙槿能明顯感受到他的不耐煩。
趙槿揚眉,瞥向他衣襟上淡淡的紅漬,意有所指道:“本宮派人請你,彼時你在做什麼?”
“方才幾個丫鬟打碎了花瓶,草民過去看了看。”
他适時住了嘴,趙槿沒有說話,隻是定定的瞧了他兩眼,道:“那就去瞧瞧,順便看看什麼樣的丫頭竟如此粗心?”
趙槿走在前頭,裴昭立即陰沉着臉,擡頭瞪着管家,低聲道:“她來了你怎麼不早說?!”
“老奴派人叫過您……”管家也是委屈,卻在對上裴昭狠厲的目光時,瞬間住了嘴。
“一會兒給我機靈點。”裴昭整了整衣袖,順帶将領口捋好,指腹摸過之處略有點異樣,他伸出手來一看,竟不知何時沾上的口脂,那趙槿豈不是都瞧見了?不過方才隔着段距離,想是也看不真切。
他盯着遠處,神色逐漸猙獰,想了想,咬牙跟了上去。
幾人穿過一小片武場,來到後院,那兒有一間廂房敞開着,幾個丫頭跪在地上動也不動,待趙槿至跟前,才道:“見過殿下。”
趙槿打量屋内陳設,輕簡整潔,唯有地上幾塊碎瓷淩亂鋪陳開來,她小心繞開,垂眼瞧着幾個姑娘。
裴昭這時走上前來,“殿下,您看也看了,這下可信了?”
趙槿沒說信,也沒說不信,沉默的盯着地面碎瓷,裴昭此舉,更像是将僞造的結論擺在她面前,呈給她看,讓她走入他設計好的結局裡。
良久,她開口道:“不過一個花瓶罷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竟彎腰将一個丫鬟扶起,“你們都起來吧。”
手才碰到那丫頭的手腕,便聽到一聲輕嘶,她動作微頓,随後撩開她的衣袖,這一看才徹底怔愣,白皙的手臂上竟處處都是傷痕,有鞭痕,有掐痕,還有類似被火燙過的痕迹,猙獰不已,教人于心不忍。
趙槿的目光越發平靜,擡眼看向裴昭,“這個如何解釋?”
裴浔搜遍全府都沒找到可用證據,即便喪氣,卻也早有了心理準備,很快便調整好狀态。
他避開下人來到後院時,小心翼翼地探出個腦袋,沒曾想正對上趙槿望來的目光,他們沉默對視片刻,随後他轉身往人少地方而去,足尖一點,跳上花壇,借力使力,躍上屋檐,而後順着來時路,匆忙趕回。
他出來的時間太久了,隻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看方才那架勢,估計又是裴昭這小子惹出的事,去傳話的小厮是騎着馬走的,若他沒趕在他之前回軍營,怕是會被那人懷疑。
他腳步一頓,估算了下路程,不再猶豫,用輕功越過幾條街巷,城門近在咫尺。
回到軍營時,已是未時三刻,他瞥見裴将軍步伐匆匆地走出帳篷,當機立斷,迅速朝另一方向疾馳而去。
裴将軍在将要走出軍營時,察覺到什麼,随即扭頭,卻隻看見草木輕輕擺動,似是一陣風拂過。
他頓了頓,騎上馬,往府裡趕去。
裴浔心心念念皆是方才之事,連何時到了地方都沒察覺,杜鷹見他愣着,又喊了兩聲:“裴浔?”
裴浔擡頭,“怎麼了?”
他遠遠見到朝這邊走來一人,是個白衣黑靴,面貌俊美無濤,氣質溫和的男子。
他還沒反應過來,隻聽杜鷹介紹道:“這是謝先生,是營中軍醫,前幾日不在營裡,你或許不認得。”
裴浔愕然,“軍醫?”
謝如舟拱了拱手,一副并不相識的作态,“小裴公子。”
“等……”裴浔連忙按住他的手,心中狐疑更甚,這才想到昨日他所說的,‘明日你自會知道’是什麼意思。
可謝如舟一向不愛同他談起自己的事,他也從不過問,隻是沒想到他會在裴家軍裡做軍醫,那豈不是他們從來就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卻始終不曾相見?
裴浔一臉複雜的看着身前的男人,考慮到還有人在場,他隻好揚起溫和的笑容,“謝先生不必多禮,我是晚輩,該是我向你行禮才是。”
“小裴公子言重了。”謝如舟笑了笑,似是聽出他話裡咬牙切齒的味道,萬分無奈,指着不遠處道:“方才有人扭傷了腳,你要去看看嗎?”
裴浔順勢看過去,“勞煩先生了。”
他一過去,人群盡數散開,被圍在中間的是他沒什麼印象的一個人,他體格偏瘦,有種營養不良的瘦小,此刻眉峰緊擰着,面色也有些蒼白,他掃了眼他的腳,問道:“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