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溯心中一緊，與夏人打戰的那幾年，他總是跟在父親身邊，就算他們沒見過他的臉，也定是聽過他的名字。

“那可真是巧了。”裴浔似笑非笑的瞥了眼裴溯，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你們眼前這位，正是大名鼎鼎的裴将軍親子——裴溯。”

他不緊不慢的語調，如夏夜裡的風清涼又溫暖，那雙眼眸自始至終平淡、散漫，裴溯死死瞪着他，恨不得将他撕碎的眼神也沒令他出現多餘的情緒。

首領的臉上露出一絲意外，認真的盯着裴溯看了會兒，随意道：“那倒真沒看出來。”

裴溯：“……”

對裴溯而言，這無異于将他的自尊踩在腳下踐踏。

他眼神微閃，冷笑道：“爾等如井底之蛙，自然看不出來。”

他一面觀察着周圍地勢，一面狀若無意地朝裴浔靠近。

“死到臨頭，還敢嘴硬。”首領眼眸一眯，目光森然的盯着二人，“無論你們是何人，恐怕今日都無法活着離開了。”

他話一出口，身邊的手下盡數握住刀柄，似在等他發令，他們個個人高馬大，目光兇殘，臉上挂着陰冷嗜血的笑，他們在逐漸逼近，巨大的威壓朝二人襲來。

裴溯已經足夠靠近裴浔，手上沒有絲毫武器傍身，這讓他有些心慌。

眼前是虎視眈眈的敵人，身側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他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心一狠，用力的将裴浔往前一推——

自己則快速翻過樹叢，朝林中跑去。

裴浔方才雖然一直注意着前面，但他對裴溯仍有防備，因而在對方推開他時，他身子靈敏的往旁一躲。

望着裴溯逃跑的方向，他沉眸咬牙，眼中寒意漸漸湧出，臉上陰氣逼人，就此給他記上了一筆。

他緩緩扭頭，看向眼前這群人。

“看來他是真打算把你丢在這兒了。”首領見狀，也不急着令手下前去追捕，等他解決了這兒，再去抓人也不遲，他看着裴浔，皮笑肉不笑道：“按你們方才說的，你們豈不是親兄弟？”

他放聲大笑道：“你們中原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大難臨頭各自飛？”

裴浔面色不變，“他是個敗類，我不是。”

“哦？”首領舔了舔唇，貪婪的目光一寸一寸在他臉上劃過，手掌微微揚起，“可惜了，你今日走不出這裡。”

“那就試試。”

手一揚，身後武士全都沖上來，他們抽出腰間彎刀，幾道冷光閃過，照亮裴浔此刻冷靜淡漠的神色，好似天崩地裂都不會令他産生多餘的情緒。

他從容且鎮定，刀鋒橫向沖來時，他腳步靈活的在人群間躲閃，偶有幾次鋒銳的刀尖割斷他的碎發，與他的臉僅有一指的距離，但他腳步仍不見絲毫慌亂，耳邊伴着冷冽的風與淩厲的寒氣，每一寸草木都在教他躲避，可這精力總有用完的時候，光靠躲，長久下來身子也會吃不消的。

裴浔借着一人橫向劈來的雙手，抓住他的肩，用力一翻，順勢打了他一掌，震的他手一松，刀從他手中掉落，他趁勢奪過。

整個人踉跄了一下。

這刀……可太重了！

裴浔咬牙，不知在心底罵了幾回。

這走向與自己所料不同，首領越看越驚訝，眼前這長得瘦弱的男人無論從身手還是步伐來說，都算不錯了。

隻是可惜……

首領無不遺憾的看他在人群裡穿梭，這樣的少年，若是放任成長，他日必将成為一大禍患，必須将他扼殺在搖籃裡。

裴浔一手持刀，雙目沉沉的盯着圍着他的武士，這樣的戰鬥對他來說尚且撐得住，可時間一長，就說不準了。

有人猛地沖過來，刀尖向下，朝他砍來，伴随着強烈的勁風，他手腕翻轉，提刀迎上去，兩柄刀尖相撞，發出刺耳的響聲，他迅速把對方的手往外一壓，一腳橫踹他胸口，這一系列動作皆在電光火石間完成，那人被踹飛老遠，久久起不了身。

身邊人一窩蜂湧上來，他忙着應付，目不暇接。

踢、翻、挑、劈……

武士們一個個倒下，将火堆撞散，火星子四處跳躍，裴浔此刻的狀态也很不好，臉上挂了彩，身上力量在一點點流失，他的速度明顯變慢了。

當最後一個人倒下時，他也猛跪在地，用刀撐着才勉強穩住，沒讓自己更加狼狽。

可還沒等他緩過氣來，隻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腰腹傳來一陣劇痛，伴随着更加激烈的撞擊，他被打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幾圈後借力起身，單膝跪地。

他一手撐膝，另一手握着刀柄，刀尖插進泥地裡，喉中湧起一股酸澀的血腥氣，同時胸腔劇烈抽痛，一口鮮血猛地嘔出。

“小子，你很強。”首領居高臨下的睨着他，由衷贊歎一句，“可惜你活不過今日。”随後獰笑着朝他撲來。

裴浔緩慢擡眼，收起臉上故作輕松的神色，一雙眼緊緊注視着對方舉刀的動作，如平靜無波的江面，冷而寒。

須臾，他動了。

他擡手随意的擦掉唇角的鮮血，低低笑了聲，也沖上去，和對方的刀刃撞在一起。

拼體力，他是拼不過了。

拼武功，以他眼下的狀态，估計也難打過他，尤其是他還有這麼多能動的手下，而他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