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
又是大塊的姜。
陳光榮眼看着袁砺吃了三天帶姜的飯菜,叫他下館子人家偏不去,窩在車上吃了幾天盒飯。
“這姜飯姜菜的,也虧你吃得下去。”
車子終于開到了村東頭。
“老鄉,薛神醫在哪家?”
遞了根大前門,老鄉放下扁擔給他們指了路。
幾天的打聽走訪,終于算是摸到了薛神醫家,前陣子的中藥喝着沒什麼反應,這才輾轉換個大夫。
這年頭,吹得神乎其神的老中醫,不知道能值回票價。
陳光榮把擔心告訴袁砺,袁砺扔下飯盒,跨着長腿下車,明顯看着他的腿微微頓了一下。
陳光榮心想,真拖不得了。
前陣子還能跑能跳,最近越來越——
片子也不肯拍。
袁砺這人倔強,再難受也不會露在臉上。
那一次去唐山,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愣是誰也沒告訴。
但現在明顯留下了很嚴重的後遺症。
神醫的家尋着了,他跟袁砺進去,是個長胡子的幹癟老頭,摸了摸袁砺的脈,又摸了摸他的膝蓋。
“嚴重地很,得治。”
說着就要開方,陳光榮湊過去耳語了一通。
老神醫沒多想,同意了:“那好,我給先針上。”
陳光榮出去候着。
沒多久袁砺出來了,額頭上沁着一層汗。
“怎麼樣,還疼嗎?”
袁砺掃了他一眼:“娘們唧唧的。”
自顧自回了車上。
陳光榮能看出他走路姿勢有些僵硬,也不好多問,一轉身老神醫追出來了。
“哎,同志——”
“薛老您跟我說吧。”陳光榮折返回去。
老頭把一個藥包放到了他手裡:“這兩天會作的疼,實在吃不消,就藥浴。”
陳光榮放下藥包,專心開車。
“說是泡泡澡就行,晚些我給你送來。”
袁砺沒吭聲,望着窗外飄過的黃沙。
那老中醫捏着針尖刺進去的地方,現在好像在往外洩氣。
嗖嗖地冷風直冒。
說不明道不白,那小黑屋裡,針尖排到氣,一瞬間刺痛到頂點時,他眼前忽閃起一點白光。
後知後覺才明白,那不是光,是一滴淚,林月歌的眼淚。
于空氣中,泛起的漣漪。
搖下車窗,燥熱的空氣驅不散那點子搖曳。
驅之不去。
像是邪祟附體。
+
帶盒飯終于告一段落,不知道為什麼,袁砺開口,叫了停。
林月歌得以從這樁家務中解脫出來。
她很珍惜這種時光,換了在老家,要農忙的。
小寶終于哄得睡着,他精力越來越旺盛,累得她滿頭大汗,捧上書後,有幾分鐘竟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歇了一會兒,她拿出報紙,開始練習計算。
這幾張報紙,是陸燕萍練毛筆字剩下的。
她也就正好拿來當草稿紙。
陸老師的毛筆字寫得還真好看,跟外公的字不一樣,娟秀明媚。
她欣賞了一會兒,開始在報紙上打草稿練習題目。
她沒多少時間了,得抓緊。
小寶哇哇地哭起來,她這才發覺,天色已經黑了,院子裡,傳來陸燕萍和袁砺說話的聲音。
大多是陸燕萍說得多,袁砺隻是短短地答了兩句。
她沒太在意。
最近晚飯她都刻意避開袁砺,跟陸燕萍說清楚,等他們吃完,她再吃點剩下的。
吃什麼,她不挑。
晚上她本就吃的不多。
陸燕萍答應了,一次進去看小寶,見她抱着孩子在看書,大約也明白了。
沒耽誤什麼,就由着她了。
餐桌上,袁克成沒回,袁砺多坐了一會,也就多聽了一會兒陸燕萍說話。
陸燕萍見他肯聽,難得多絮叨了幾句。
“再不抓緊,就來不及了。”
袁砺不時地嗯幾聲,表示自己有在聽。
眼光卻有些飄。
陸燕萍注意到了,順着他目光瞧過去,心裡微微咯噔了一下,口裡的話卻沒停。
那道目光很快收了回來,袁砺起身。
陸燕萍停了話頭,也跟着站起來收拾碗筷。
“是要出門麼?順道幫媽叫小林過來吃飯。”
袁砺看了她一眼:“我不去。”
揮揮手,直接出門。
也是,他哪兒耐煩這個。
陸燕萍收拾完,走向了林月歌的屋子。
黃昏的孩子最是鬧人。
小寶先是吚吚嗚嗚哭了一通,非得抱出屋子才消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