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寶:“……對不起。”
“等下,你怎麼又頭疼了?”傑寶迅速轉移了話題,“别又發燒了吧?注意龍體啊雨哥!”
“就你話多,沒事兒瞎咒我,挂了。”李時輕飄飄地扣了口鍋出去,準備在傑寶跳腳之前挂掉電話。
“那你打算唱什麼歌啊……”傑寶在他的手指和挂斷鍵之間居然還傳送過來最後一句。
唱什麼歌呢?
李時是從中學時才喜歡上了音樂。
他小時候家裡沒條件,到了十歲多才終于在學校的琴房跟着老師開始學鋼琴,練唱歌。
老師都誇他有天賦,可惜學得太晚,恐怕沒辦法把這個當做專業。
李時不服輸,一心想考相關的學校,不過回到家才張嘴一提就被父母否決了。
後來上了大學後,他偶爾在學校舞台亮亮相,或者在KTV技驚四座一下,幾乎也就算是留下了自己音樂夢的殘荷枯梗。
畢業那陣子大家日日笙歌,有天幹脆包了個挺大的KTV包房,叫來了班上的不少人。大家輪流抽簽上去唱歌、做遊戲,鬧得不可開交。
李時被抽到和王鵬飛合唱廣島之戀,這歌是經典男女對唱,李時雖然嗓子好,卻也不是什麼歌都能唱,兩個人一通瞎唱,得分沒過關,被拉去搞真心話大冒險。
“快快抽一個,王鵬飛你選啥?”大家起着哄。
王鵬飛用眼神示意李時讓他選。
“那真心話吧。”李時說,“伸手從簽筒裡抽了一張。”
王鵬飛也跟着抽了一張。
“啊,我這個好答。”王鵬飛給大家看他抽到的問題,上面寫着“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答案當然是——”王鵬飛把話筒舉到嘴邊,“Never!”
大家爆發出一陣大笑,随即又去催李時:“李時的是什麼啊?”
李時咬了咬下唇,他抽到的問題非常簡單:“你最喜歡的人是誰?”
“我最喜歡的人是,”他歪了頭看了眼身旁的人,“大飛。”
“哈哈哈哈你這不行啊,喝酒!”大家不幹了,推搡着倒了酒。
李時卻沒端起杯子,定定地看着王鵬飛。
王鵬飛奇怪地看他:“幹嘛?就一小杯沒事吧。”
仿佛是雲吹霧散,琉璃跌碎,李時猛然眨了下眼,又抿了抿唇,面如冰霜,開口就兩個字:“不喝。”
“不是,願賭服輸啊,你這真心話答得不走心,必須喝!”旁邊有同學沒看出異樣,還在嘻嘻哈哈地勸酒。
李時轉身就出了門。
“哎,”王鵬飛喊了一聲,見他沒理,隻好跟旁邊人說了句“你們先玩,我去看看”,也跟着出去了。
李時并沒走遠,這裡也沒什麼地方讓他去,他就站在轉角衛生間的洗手台前,似乎是洗了把臉,有水珠從額發滴落下來。
“怎麼了你?”王鵬飛站在他背後,“你鬧什麼脾氣啊?”
李時沒吭聲。
“行了,”王鵬飛上前去扒拉他肩膀,任由他額前發梢的水珠打濕了手臂,“别生氣了,大家也是開玩笑,是你先不按規矩來的啊。”
李時垂着頭,輕輕哼出一聲,聲音裡有一半都是氣音,聽着像是一聲歎息,又像是一聲淺笑。
“大飛,”他喃喃念出這個名字,然後擡起眼,從鏡子裡看向對方,“我是真的喜歡你。”
王鵬飛拖着箱子站在機場空曠的候機大廳裡。
這次去非洲建記者站,他作為總負責,要第一批飛去辦一系列手續。
工作順利的話,他将在幾個月之後回來,留下兩個駐站記者在當地,等到形勢變化,或者出現重大事件了他再過去。
他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裡轉了幾轉,沒敢點李時的名字。
老實說,就算點了,他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最近他總覺得,每次和李時說完話,對方都離自己更遠了一點。
那天下午他按打好的腹稿說完自己對李時的邀請之後,他能聽出李時有一刻的思慮。
王鵬飛不知道那一刻對方在想什麼,在電話那一端,他能聽到柔和的風聲,還有樹葉窸窣的聲響。
李時再開口的聲音清淡而柔和,字字清晰,就像第一次見面時給他的感覺那樣。
“還是不了。”
“我不想這時候退出。”
“大飛,你知道我,我是一個什麼事都能忍的人,我的每一步總是被人逼着走的,被逼着選專業,被逼着告白,被逼着辭職……”
“但是這一次,這一次我不想再為了别的人被迫放棄我自己的路。”
那天王鵬飛望着被挂斷的電話,好像忽然明白,為何自己如今看到的李時是那麼不同。
因為這一次,自己是仔細地看着他了。
不隻是像以前那樣随意用餘光留意他的喜怒哀樂,而是更真切地通過一瞬不眨的鏡頭看到了他的每一個細節,看到了他的堅持,他的剛強和不服輸。
他在登機前給李時發了條微信。
“加油,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