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莊煜華猛地坐起，不管不顧往樓下跑，沿途撞上鬼鬼祟祟的王媽。

王媽給他一個勁比噤聲手勢，一手拿着空了的餐盤，一手握住他快步下樓，低聲道：“我給老爺子下了點安眠藥，等會兒他睡下，我們就把大少爺救進來。”

“進來？”莊煜華嘴唇好似不是自己的，艱難發聲。

他順着王媽目光看去，沉重的大門大開，風雨傾灌，劉伯在靠門的位置撐着傘，擔憂地看向外面。

周澤整個人搖搖欲墜，劇烈顫抖，手撐着地面才保證跪着。

“周澤！”莊煜華一步跳下五級台階，就要沖進雨裡。

劉伯趕忙拉住他：“現在還不行，被老爺子發現大少爺就慘了！”

“對對對，不能急……”莊煜華安慰着自己，目光卻是始終看着雨裡，“再等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

王媽一直盯着二樓，看到燈滅了立刻招呼：“快快快！”

莊煜華立刻奔進雨裡，把懷裡暖熱的外套罩在周澤身上，一撈起就往屋裡跑，劉伯随後關了大門，王媽立刻拿浴巾把人裹緊。

幾秒後，浴巾就被血水打濕。

“周澤，你看看我，沒事了……”莊煜華捧着那張雪白的臉，心慌得狠，“都過去了，你睜開眼睛……”

側臉上一條細紅痕，已經被泡水腫，格外突兀。

“冷……”周澤一個勁蜷縮起自己，感受到熱源不肯放棄地往莊煜華懷裡鑽。

莊煜華趕忙把人抱緊，和劉伯配合着按住他掙紮的身體，扒了他的濕衣服，擦幹身體，上了藥，換上家居服。

周澤後背有傷，必須側卧，可燒的迷迷糊糊的人不管不顧掙紮，剛止住的血又開始肆虐，打濕了新換的衣服。

“哥，别動，忍忍，一會兒就好。”莊煜華跪在床邊，一手握着他手腕，一手避開傷口掰着他胳膊。

王媽往他身上貼了十幾個暖寶寶，尤其注意胃部，熱水袋控制好溫度塞在足底，忙完又去廚房端姜湯。

莊煜華看着他們熟練的動作心裡一痛。

“經常這樣嗎？”莊煜華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抖。

劉伯手下不停，熟練地打過一針退燒針，忍着眼淚道：“許久沒有了，老爺子年紀大了也就口頭罵罵。大少爺剛來那一陣倒是經常……”

他說不下去了，淚水模糊了老眼，二十年前那個稚嫩卻堅毅的小孩闖進腦海，那麼多次受罰，愣是一滴眼淚沒掉。

“小少爺，大少爺最聽你話了，你好好勸勸他，讓他多少顧及些自己身體。他一忙起來就不回家，沒日沒夜的，飯也不吃，覺也不睡，好好的人熬的……”

劉伯頓時哭的泣不成聲，他心裡早就把這個可憐孩子當成自家孩子，看着他受苦又無能為力。

王媽這時候也加入進來，抿着唇哭，喂姜湯的手抖個不停，多半都送給了枕頭。

“我來吧。”莊煜華忍着心裡的苦澀，一勺勺吹涼了胃，“哥，張嘴來，喝了就不冷了……”

周澤什麼都聽不到，本能地避開觸碰，牙關咬緊，頭不斷擺動躲避，卻越晃越暈，一張嘴先幹嘔起來。

“哥！”莊煜華慌忙撐着人身體，心疼地擦過他眼尾沁出的生理鹽水。

“我錯了，我不該和老爺子犟，我不該不聽話，我以後一定好好聽你話……”

他挑着沒傷處幫他順氣，可挑了半天，後背沒一塊能拍的，頓時紅了眼眶。

周澤迷迷糊糊聽到哭聲，竭力睜開眼皮，隔着一層水霧看到他的小孩哭的一抽一抽的，很想給他擦眼淚，可手怎麼也擡不起來。

“小華……”嘶啞無力。

“哥！我在呢！”莊煜華趕忙拉住他手，緊緊攥緊。

周澤扯出個笑，唇角都在抖。

他快要撐不住，胸腔劇烈起伏，眨着眼睛不肯陷入沉睡。

【别走】

莊煜華心理防線瞬間崩塌，淚水開閘似的往外冒。

他自诩不是個容易共情的人，可真的控制不住心疼，很想抱抱周澤。

他确實這樣做了，虛虛環着人，在他發頂一模：“我在呢，我不走，你睡吧，醒來第一眼就可以看到我。”

等周澤不怎麼安穩睡下，他松了口氣拉開距離，這才清楚看到他頭頂的虛拟框。刹那間，連呼吸都忘了。

正紅色虛拟框嵌滿熱烈的玫瑰，三個大字：

【我愛你】

莊煜華腦子宕機，腦海深處那些被忽略的細節翻滾上來，他懂了周澤始終溫柔的笑，懂了酸檸檬，懂了上不去的仇恨值……

“周澤……”他顫着手想摸摸他的臉。

【警報：宿主與目标産生不正當情感，系統觸發自我防禦機制】

“不……”莊煜華劇烈掙紮起來，可腦海一陣高過一陣的疼痛卻無法阻止。

他一手拉住周澤，一手痛苦抱着頭，把頭埋進他懷裡：“不要，不要……”

【清除宿主相關記憶，進行中】

【強化宿主任務意識，進行中】

【抹除目标特定情感，進行中】

良久，久到世界安靜。

【清除宿主相關記憶，完成】

【強化宿主任務意識，完成】

【抹除目标特定情感，失敗】

……

莊煜華迷迷糊糊睡醒，一睜眼是在陌生的房間，腦子疼得一陣一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