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您在宿敵手中獲得解脫的同時,是否有一秒想過您的部下呢。他們成為您意志的化身,像武器,像兵器,被毫不留情地使用,誰又去關照他們是否死得其所。”
鬼魅般的語言,讓人瞳孔震顫。
紀德悚然,似乎被人毫無預兆地戳破幻夢,“閉嘴!!”
紀德弓着背,如山丘般的脊背上下起伏着,健壯有力的手臂帶動灰色的鬥篷不停地顫抖,火花從他手中的武器中炸開,像是想用子彈來堵住敵人不停說話的嘴巴。然而下一秒卻徒勞地撞擊在人體皮膚外的金色屏障上四分五裂。
“司令官!不要聽他胡言亂語!”
“是的,上官,我們是自願追随您一起的。”
“司令官!”
紀德身後的下屬們高呼他的名字,聲音悲怆又憤怒,似乎他們的理想正在被玷污。
“唔姆,他們說的是真心話嗎?”明明是被全然壓制的狀态,臉色極其蒼白,但奧利弗的表情确實邪惡又愉悅的,舌頭還在不斷挑撥。
“您的所作所為,也隻不過是自欺欺人、自我感動而已。”
“可憐的僞善者,将戰争後的創傷和執念投射在了他人身上,最終誰也無法得到靈魂的解脫。”
奧利弗的話徹底刺痛了紀德。
他大口地深呼吸着,似乎沒有見過如此巧舌如簧,嘴巴又無比陰狠毒辣的對手,腦門上的青筋迸起,一副全身上下血液都要從額頭上噴湧而出的可怕模樣。眼前紅紅紫紫的景象似乎重疊起來,影影綽綽。
“莫非您要殺了我嗎?在這殺了我的話,您就永遠無法拿回您的異能力了,沒有異能力的你就是普通的戰士而已,還需要尋找所謂的同類嗎?”奧利弗笑用很溫和清淺,嘴裡卻加重了‘普通’的咬字來刺激對方。
回答他的是幾發憤怒的子彈。
“哪怕不用異能力,死在我手中的異能力者也不在少數,你覺得自己會是意外嗎?一隻生活在陰溝裡的小老鼠而已。”
紀德眼白泛起紅絲,慘烈得像惡鬼,可能是被說中心中那不堪的心思和想法,又或者是被人平白污蔑的痛恨,甚至連那文绉绉的措辭都難以繼續維持。
奧利弗眼珠轉了轉,眼睛藏在金發投下的陰影中,隻剩那抹天真的藍散發着魔性的熒光。
他用示弱的口吻說道,“不如這樣吧,我們做一個交易。”
紀德咬着腮幫子強行冷靜下來,他沉默了片刻,嗤笑起來,“閣下認為,在與魔人的交易過後,吾還會信任爾等「死屋之鼠」成員嗎?”
“我和費奧多爾不同,我是正經的商人,而且我能夠提出讓您無法拒絕的報酬哦。可能平時謊話連篇,但是有關交易的部分,我是絕對不會說謊的,畢竟誠信是一個聰明商人的美德。”
“商人?”紀德狐疑。
“是的哦。”奧利弗卻沒有過多解釋的打算,他話音一轉,“交易内容是——如果您能殺死魔人費奧多爾,那我可以以我的方式為您實現願望。”
“殺死魔人,閣下不是「死屋之鼠」的成員嗎?”
奧利弗明白這是要和他進行交易的前兆,對方松了口風。
他半真半假地說,“事實上,我僅僅是「死屋之鼠」的預備成員而已,還在考核期呢,隻不過他手裡捏着我的把柄,讓我不得不加入,并且替他做事。我讨厭别人威脅我,所以想要把他殺死。還能有什麼原因呢?”
“是嗎?”紀德不置可否,他松開壓制的膝蓋,半坐在旁邊,全身上下緊繃着準備再次出手,防範少年的動作,“殺死魔人是閣下的條件,那麼您所謂無法拒絕的報酬是什麼呢?為吾等找到‘那個人’麼?”
“嘛,無法拒絕的報酬啊,例如……”
他的目光一轉,落在高大法國前軍人的身後,“讓他們回歸國家,恢複英雄的身份,一切都平反昭雪。雖然沒怎麼去過你的國家,不過想必也是大同小異吧,美麗的故土、漂亮的妻子、未見的孩子、民衆的崇拜——本該擁有的一切。”
無家可歸的亡靈,如果有了幸福的退路,還能一往無前地追求死亡嗎。
奧利弗将食指豎在嘴唇前面,做出噤聲的手勢,輕輕眨了一側的眼睛,還沒等紀德反應過來就消失在了房間裡,還卷走了原本散落在床面上的機密文件袋。
但惡魔蠱惑的低語,仍然留在死寂的房間中。
紀德心神震蕩,瞳孔微微收縮,聲音中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動搖,試圖抓住某種即将消散的話語,那隐藏在語句下的令人狂喜的含義,“……等等,閣下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