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星,城市景觀露天餐廳。
沒有花裡胡哨的配酒,沒有故作高深的創意菜,沒有附加百分之十五的服務費。
自助牛排管夠,這才是能讓聞钊吃爽的最佳約會餐館。
時晏和在搜索時對關鍵詞加以限制,很快就瞄準了這家主打中高端市場的自助餐。
海鮮?對于聞钊這種樸素而純粹的肉食性動物而言都不算肉,勉強塞塞牙縫罷了。
這人要的是根根分明的肌肉線條在牙齒間帶來的紮實咀嚼感,融化的油脂揮發出奶香油香,美拉德反應帶來的褐色焦化層碰撞味蕾,才算是真真正正地吃肉。
果不出時晏和所料,聞钊一進店眼睛都直了。
幾塊牛肉都讓店家玩出了花,别說五分七分的口感,連全熟的牛排都能靠着低溫工藝做得軟爛不發柴。
看聞钊吃飯,是一件令人食欲大增的事情。
時晏和總會比平常獨自用餐多吃不少。
“我有個一直都理解不了的事兒。”聞钊大概吃了五六分飽,已經不似剛剛那樣眼裡隻有肉了,他擦幹淨嘴角,看着桌子對面的時晏和,說,“無論怎麼想都想不通。”
時晏和插起一塊熟成牛排,慢條斯理地嚼着,“什麼事?”
“我一直覺得,安排情侶坐在遙遠的餐桌對面,還每道菜都讓服務生走進包廂講解菜品多麼多麼牛逼的那種餐廳,其實根本不适合約會。”
說着,聞钊将自己的身體向卡座裡面挪了挪。
他接着說:“反正我理解不了。比起坐對面,明明是坐旁邊物理和心理的距離更近吧!真情侶要私密空間是為了講悄悄話的,又不是來聽主廚和服務生叭叭什麼菜品用了什麼分子工藝,誰在乎啊!”
“你在點我?”時晏和微微挑眉。
聞钊騰出吃肉的手,拍拍身邊的沙發,嘴上說:“哪兒有啊!我隻是想,那些餐廳的目标客群絕對不是真的熱戀期小情侶,招待的大概都是政治聯姻的相親對象吧!半生不熟的戀愛,配半生不熟的菜。”
“你倒是很會總結。”時晏和拿着自己的餐具,繞過平底起了幾摞空盤的桌面,坐在了聞钊身邊,“滿意了?”
聞钊得逞,笑嘻嘻地插起一塊切好的牛排,遞到時晏和嘴邊,“滿意,當然滿意,不能更滿意了。”
煎得恰到好處的牛排散發出濃郁的奶香和黑胡椒的香氣。時晏和張嘴咬下聞钊叉上的牛排。
總感覺聞钊手裡的比他自己盤裡的好吃是怎麼回事?
時晏和對比兩個人盤裡的肉,得出結論,“都是一個做法的菲力啊,按理來說風味不應該有很大差别的。”
“别人碗裡的都比自己碗裡的香。”聞钊眼神示意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小時總,禮貌一點。”
時晏和移開眼睛,無奈配合着切下一塊牛排送到聞钊嘴邊,說:“讓别的客人看到我們這樣不分場合……才是不禮貌吧?”
“誰看我們啊!”聞钊甚至貼得更近了,“沙發靠背那麼老高,上面還有裝置擋着。我們又沒做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吃飯怎麼了,誰小時候沒讓人喂過啊!”
時晏和切下一大塊牛排試圖堵住聞钊的嘴,“吃吧吃吧!吃都不能讓你消停。”
話是這麼說,他眼睛向外瞟了一圈,确定真的沒有人關注他們這一桌。随後,他的左手悄悄搭在了聞钊的腰後,将人攬在懷裡。
聞钊什麼都沒說,隻是默默靠得更近了些。
清空了桌面上的餐盤,他們又點了最後一波食物收尾。
像是聞钊這樣拿鐵闆牛肉粒蛋包飯“溜縫”的人,時晏和隻在服役時見過。
雖然他自己在役時也常常這麼幹,但退役後訓練量驟減加上精神狀态對身體産生影響,食欲下降,很快恢複了正常人的水平。
得虧聞钊對康複訓練很上心,沒有丢掉規律健身的習慣,還喜歡給自己上強度,不然就這個飯量,早就跟其他複員後發福的隊友一樣吹氣球似的膨脹了。
吃得差不多了,二人終于有閑心欣賞景觀餐廳的景色。
繁華的城市景色對于剛從邊緣星球回來的二人而言有些與以往不同。久違之後的熟悉中摻雜了許多“生分”,給人以奇妙的恍惚感和新鮮感。
巨幅廣告屏上出現了Luna Ultra 31的宣傳影片,高端、創意、酷炫科技風是星艦類産品永恒的主題。而此類産品的受衆往往就好這一口。
這不,給兩個人的眼睛牢牢地釘住了。
聞钊還特意偏過頭,不讓自己的腦袋擋住時晏和的視線。
“這堆料、這内飾……新版真的搞得很好啊!”聞钊問他,“你想要嗎?”
時晏和搖搖頭,“哪有那麼多地方停星艦?養一台我負擔得起,兩台的話家不會同意這筆開銷的。”
他半開玩笑地說:“我當初剛剛到愛麗絲星的時候,你要真狠心點讓我星艦被清掃彈炸了。說不定現在我就換31了。”
“那不成。”聞钊向後靠在時晏和懷裡,“我們之前沒等到你生日就分手了,本來就害的你沒過好生日,我不想再破壞你的生日禮物。”
聞钊頓了頓,“不過就算那時候沒鬧掰,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禮物,隻知道你喜歡什麼姿勢。”
“不要把我說得那麼下流。”時晏和心虛地移開視線。
雖然事實确實如此。
下次,等到聞钊過生日的時候,該送點什麼好呢?時晏和為此感到頭疼。
聞钊沒有察覺到身後之人的小煩惱,他有自己要愁的東西。
他看着被自己挖空的冰激淩盒,小勺刮在内壁上,“再不找新工作,我這個無業遊民坐吃山空也不是個辦法。從軍部出來之後隻在邊緣星系做過行政助理,這個簡曆不好找工作啊!”
焦慮。
時晏和意外地發現,自己能夠察覺到聞钊的焦慮。回想起來,這樣的情緒經年累月地萦繞在對方的身邊,時不時便會鑽出戀人“遊刃有餘”的殼子。
上一秒,聞钊在說。
“我可比不了彭區長,好強的事業心。我隻想做一條躺平的鹹魚。”
下一句,聞钊又說。
“哎,你說我去當殘疾人運動員有沒有搞頭?體操不行,我個子太高了,底盤不夠低身體穩定性不好。鐵人三項也不行,碰上賽區水質不好上岸又吐又感染……射擊呢?”
時晏和知道他半是胡說八道,半是真的在思考,嘴上便也半是不正經地說:“還不如去給菲克斯科技拍宣傳圖呢。上午咱們去維修調試,他們經理還念念不忘,又問你能不能做新品的模特。”
“還是算了吧。好歹軍部污點,不能那麼顯眼,我不得低調點兒?”聞钊沒那麼熱衷于拍照,也有自己的審美和強烈的自我意識,不太适合此類工作。
時晏和直言,“比起工作,我更認為你該休息一段時間。”
從機甲部離開又馬不停蹄地為愛麗絲星奔波,這個人太需要足夠悠長的假期舒緩身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