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官在結婚前的三個月,是不可以與新娘子見面的。
因此,在送完聘禮後,連景洲便消失在了郁初桃眼前。
這對整個人還處在恐懼和茫然中的郁初桃來說,的确算是件好事。
畢竟他多了些時間來思考自己和連景洲的事.......
那張臉,那張臉在郁初桃的記憶裡已經有些模糊了。
甚至他以為自己已經将那個人遺忘了。
可再次看見的時候,他卻依然一眼就認了出來。
郁初桃果然還是記得他的。
而那新郎與新娘不能見面的規矩,更是進一步喚醒了郁初桃太多年沒有去回憶的記憶。
這是幾千年前他與連景洲在人界相遇時,一座人間小城的嫁娶風俗......
郁初桃想到了那座小城,無論過去多久,他也依然承認一件事。
他的确是有過一段很快樂的時光。
與那少年共度的時光,是郁初桃這一生中,最能感受到愛情的一段日子。
.......
可當郁初桃把連景洲趕跑後,他便再也沒去過那座小城。
少年緩緩垂下眼,思緒漸漸飄遠。
過去了這麼多年,曾經的人大抵是不在了,隻是不知道那小城是否還存在于世間。
想着,郁初桃深深歎了口氣,心情更加郁悶。
自己玩了這麼多年鷹,反倒叫鷹啄瞎了眼!
該死的連景洲!
雖然憤怒,但郁初桃也隻敢在心裡偷偷罵上連景洲幾句。
畢竟這家夥實在太強了。
但罵過後,他整個人又蔫了。
美麗的少年不顧形象地趴在梳妝桌上,撅着小嘴,滿臉不甘。
從他記事開始,就因為過人的美貌而被衆人追捧,過着衆星捧月的生活。
這也養成了郁初桃刁蠻任性的性格,尤其在修行了合歡之術後,他更是以玩弄男子取樂。
不過,郁初桃雖說不上多聰明,但也會注意着不去過分招惹一些修為過高的大能,以免給自己招惹來解決不了的麻煩。
因此,在他修行合歡之術的幾千年裡,雖然與他修煉過的大佬不計其數,但卻沒産生什麼龃龉,甚至可以稱得上愉快。
畢竟雙方各取所需,正可謂雙赢之道。
即使有時候郁初桃讓一些大佬感到不快,但看在他是合歡宗宗主的份上,大部分人也不會過于計較。
自己怎麼這麼倒黴,為數不多算是付出真心的過程,反倒招惹上這麼大的麻煩。
郁初桃咬着衣袖,雖強忍着,但眼淚還是不争氣地一滴滴掉落。
他委屈!
郁初桃雖然被人追捧,但許多男子雖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但在内心的深處卻還是看不起他的。
甚至在與他歡好,得到修為和美人相伴的好處後,那些男人又會在背地裡辱罵他,嘲笑他,好像這樣就顯得他們清醒而強大一般。
合歡之術在正統修道者眼中,總是登不上大雅之殿的。
它被視為邪門歪術,甚至一度被打作魔道之列。
但一切都在上一任宗主的帶領下發生了改變。
在她之後,合歡宗不僅在正道站穩了腳跟,甚至跻身進入十二門的行列,成為整個修真界最強盛的門派之一。
十二門,指得是修真正道最強大的十二個門派,強者進,弱者出,
而能進入十二門的,雖然門派間有實力的差距,但總體上還是能相互制衡的。
除了破虛觀。
破虛觀不僅是整個正道最強的宗門,而是是碾壓般的強大。
其他十一門聯合起來,恐怕都打不開破虛觀的護山法陣。
至于合歡宗,那就更别說了。
合歡宗的功法在上任宗主之前,一直是極其不擅于作戰的。
這也是自然,修行合歡之術的,大部分都是體質特殊,甚至可以稱得上天生的爐鼎。
而合歡宗是功法,可以讓這些隻能幫助他人煉化修為的爐鼎利用修行反哺自身,從而踏上修仙之道。
但說到底,他們的戰鬥力依然是比普通修者要弱上許多。
因此,比起正面硬碰硬,合歡宗弟子更擅長的是使用魅惑之術進行刺殺。
而上任宗主将整個功法進行了改良,甚至還融合了許多别家的功法,使合歡宗的弟子的戰鬥能力大大加強,再加上合歡宗的魅惑之術,更能在戰鬥中出其不意,一招制勝。
當然,大大加強的人中是不包括郁初桃。
他向來懶散,遇見敵人基本靠跑和魅惑脫身,一旦遇見不吃他魅惑的對手,就直接歇菜了。
思緒飄回來,郁初桃卻越來越生氣。
自己要不是莫名其妙對東方以蹤産生了好感的話,他一定會第一時間想辦法甩掉東方以蹤。
而連景洲就更别說了,自己幾千年一時貪玩,竟然造成了如此惡果。
可惡可惡可惡!
郁初桃跳回床上,抓着枕頭一頓猛砸,狠狠拿這可憐的枕頭出氣。
自己怎麼就和這對該死的師徒過不去了呢?!
如果現在辛環在合歡宗,這件事沒準還有些周轉的餘地......
但郁初桃卻是不敢耍什麼花招。
畢竟他對自己的智慧很自信。
他堅信,按照自己的腦子,做了一定不如什麼都不做,自己若是靈機一動,更是不知道會造成什麼可怕的後果。
自己什麼都不幹,老老實實嫁進去,肯定是對自己和合歡宗最好的選擇。
但.......
怎麼想還是好不甘心啊!郁初桃再次用拳頭狠狠砸向枕頭,拿這軟綿綿的家夥出氣。
他已經氣得眼淚啪嗒啪嗒直掉了!
自己潇灑了幾千年,開開心心的,想和多少人修煉都可以!
喜歡的就去勾搭,膩歪了就一腳踹掉,好不快活!
而如今,自己不僅要面對那張冰塊臉,還要膽戰心驚得伺候那家夥。
讓他過這樣的日子,還不如死了算了!
但最終,郁初桃還是洩了氣,整個人無精打采地趴在床上,隻小聲抽泣着。
他很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
若是自己死了,或者逃走了,先不說連景洲有沒有把他神魂囚禁起來的辦法,這合歡宗,首先怕是先保不住了。
郁初桃是合歡宗的宗主,在宗門有難時,他是不能逃跑的。
這是他的職責。
盡管這麼多年以來,他也許都算不上一個好宗主,可在這種大是大非上,他還是有分寸的。
想來想去,郁初桃還是毫無辦法,隻得躺在床上,回憶起幾千年前與連景洲的初遇。
那是一個安靜而腼腆的少年,會用充滿戀慕的的眼睛悄悄看着自己。
那眼神并不淫邪,倒是叫郁初桃喜歡。
那個少年和現在的連景洲完全不一樣,他們怎麼會是一個人呢?
可他們就是一個人。
連景洲登仙大乘已經上萬年,少年是他尋求突破時,自我封印記憶的化身。
他遁入凡塵,以一個普通凡人少年的身份重新修煉,體會七情六欲,俗世八苦,從而得以頓悟。
而郁初桃年紀才元嬰期,剛剛上任宗主之位。
他并不想成為宗主,也不适合成為宗主,宗門繁瑣的事務和無休止的修煉壓得他苦不堪言,而宗門裡給他找來的修煉對象他也更是看得膩歪,開始嫌東嫌西了。
這個鼻子有點歪,那個嘴巴有點大,左邊的大小眼,右邊的招風耳.......嗯,新來那個小孩看起來不錯,就是腦子太蠢,性格太木,一點意思都沒有。
挑來挑去,竟然連一個讓他稍微喜歡些的修煉對象都沒有。
于是,郁初桃便趁辛環不注意,偷偷溜下山,扮成一個普通散修的模樣,到處遊玩,或找些美味的吃食,或見識些有趣的景物,或與一些英俊的男子修煉。
他的容貌生得太過美麗,又天生魅惑,尤此,也招來許多禍端。
而郁初桃第一次見到連景洲的場景,竟和他第一次見到東方以蹤的場景有些類似。
隻是那次,他的的确确是被連景洲搭救了。
........
另一邊。
連景洲漫步在一座小城中,此刻的他收斂起周身的靈氣,看起來就像個最平常的凡人青年一般。
這是一座幾乎被人遺忘的小城,它處在大陸的西邊,靠近妖族的地帶,卻沒有什麼奇珍異寶,也沒出過什麼仙界大能,就連靈氣,在此處也格外稀薄。
城中最強的修真者是城主,但那個老頭子也不過是個剛剛到金丹期的無名之輩,至于下面的,那更是參差不齊,甚至于煉氣期的修士就可以在城中某得一官半職。
但神奇的是,這座看似脆弱的小城,卻安安穩穩得在這個算不上很太平的地方度過了幾千年的時光。
它不僅沒有被人妖之間的鬥争牽連過,甚至連天災瘟疫,也從未造訪過它。
這世外桃源般的小城,就這樣安安靜靜得矗立着,如被遺忘了一般,孤獨又幸福得度過了漫長的時光。
人類的生命如此短暫,不過百年而已。
而他們也沉浸在這幸福的幻影中,度過了幾百次輪回......
“小蘇!”一個大娘熱情的呼聲在身後響起:“哎呀呀,回家了嗎?”
連景洲回過頭道:“嗯,是的呢,回家陪娘子。”
“你小子,還是這樣不愛說話。”夏嫂哈哈笑了起來,遞給他幾塊做成兔子形狀的糕點:“嫂子新做得,拿回去給你娘子嘗嘗,哎,那小姑娘和你就不一樣,長得真的像仙女一樣俊俏,嘴還甜得很呐。”
說到家中的娘子,蘇鴻一向冷硬的臉上也露出淺笑,有了幾分他這個年紀的少年該有的模樣。“嗯,她是很可愛。”
聽到這話,看着一臉幸福的蘇鴻,夏嫂又語重心長得拉着他的手道:“嫂子知道啊,小蘇你是個好孩子,踏實本分,但姑娘家都是愛聽人哄着她的,聽嫂子的話,有時間便摘點花,買點胭脂,哄哄你媳婦,她保準開心。”
“謝謝嫂子指點。”
夏嫂見他那樣,也不再多說什麼,隻溫聲催促他快些回家陪娘子罷:“哎呀,你這孩子,趕緊回去,别叫你家娘子久等了。”
“好。”
提着糕點,蘇鴻的腳步變得更加輕快,他急匆匆都走到城中的一個小小的院子前,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