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固了幾秒，隻有廚房傳來“滋啦”的煎蛋聲。沈灼哼着歌把盤子端上桌，香氣漫過客廳，終于沖散了那一絲尴尬。

溫雪神色陰翳，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排斥，節目組工作人員刻意避開她的目光，嘉賓們的談笑聲在她走近時戛然而止，甚至連鏡頭掃過她時都像掠過一塊礙眼的污漬。

陸硯書已經收拾好了行李。他靠在門邊，臉色灰敗：“别折騰了。就算不被封殺，這圈子我們也待不下去了。”他瞥了一眼溫雪，聲音壓得更低，“宋晝手裡說不定還有更多證據，你非要撞得頭破血流才甘心？”

溫雪沒有回答。她的思緒還停留在那個詭異的夢境——黑暗中有冰冷的鱗片劃過皮膚，巨蛇的軀體像鐵箍般收緊。她能聽見自己骨骼斷裂的脆響，感受到内髒被擠壓變形的劇痛。最可怕的是，她的舌骨仿佛被無形的手折斷，連一聲尖叫都發不出來。

直到清晨的雞鳴刺破黑暗，她才像溺水者般猛然驚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節目組說你是低血糖暈倒。”陸硯書當時這麼解釋，可神龛前那股刺骨的寒意分明還在她血管裡流淌，在她昏迷前那雙藏在暗處一閃而過的獸瞳，這個地方絕對有問題！

“吃飯了！”沈灼的聲音從餐廳傳來。

溫雪機械地走向餐桌，胃部因饑餓灼燒般疼痛。然而長桌上五副碗筷擺放得整整齊齊，熱騰騰的海鮮粥冒着香氣，卻沒有她的位置。宋晝正給子桑槿夾煎蛋，子桑棣和沈灼将一碟醬菜平均分成三份，連導演都在監視器後吃得津津有味。

仿佛她是一團透明的空氣。

“你們這是霸淩！”溫雪聽見自己尖利的聲音劃破空氣。

餐桌上突然安靜下來。宋晝緩緩放下筷子，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買黑熱搜說我片場霸淩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跳出來給我道歉？”她拿起手機晃了晃，“需要我當着鏡頭再放一遍你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錄音嗎？”

溫雪的臉瞬間血色盡褪。她本能地換上那副慣用的柔弱表情：“姐姐一定是誤會了，我怎麼可能……”

“溫小姐。”林弦音突然打斷她，一向以溫和著稱的影後眼眸裡帶着罕見的鋒利，“你每次說謊時，你的目光永遠落在别的地方。”

沈灼噗嗤笑出聲，舀了勺粥慢悠悠道：“明明恨得牙癢癢，還要表演姐妹情深，你不累嗎？”

子桑棣聲音如刀，緩緩劃開溫雪精心粉飾的假象：“說到霸淩，那個被你逼到跳樓的女大學生，還有那個退圈後吞藥自殺的新人演員，她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吧？”

餐桌上驟然安靜，連勺子碰碗的聲響都消失了。

子桑槿慢條斯理地舀了一勺粥，霧氣氤氲中她的瞳孔泛着詭異的淡金色：“你的氣運快耗盡了。”她擡眸直視溫雪，“很快，她們就會來找你索命。”

“哐當——”宋晝的筷子掉在桌上。林弦音和沈灼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驚，這不是一檔夫妻綜藝嗎？

導演在監視器後張大了嘴，手裡的早飯都不香了，怎麼突然跳到玄學頻道了？

溫雪的臉色瞬間慘白，腦中一片轟鳴。那對素人嘉賓怎麼會知道這些事？他們究竟是什麼人？不，絕不能承認！那些陳年舊事早已被掩埋，所有知情者都被封口，她依然是風光無限的頂流明星，溫家唯一的千金。

“诽謗！我要起訴你們！”她尖聲叫道，聲音卻抖得不成調，“證據呢？沒有證據就是造謠！”

子桑棣忽然笑了，那笑容毫無溫度：“你不會以為你用了借運術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吧，可惜你隻是個容器，八成的氣運都流向了那個邪修。”

“強行改命的人，終會遭到反噬。”子桑棣的視線掃過她發青的眼圈，說出的話卻像是割在身上的利刃。

若非當今靈氣稀薄，那兩個含恨而終的亡魂早已化作厲鬼索命。可惜時代更疊，她們連仇人近在眼前都無能為力。更諷刺的是，溫雪所用的借運之術，不僅大部分氣運早已被幕後邪修攫取，她如今的一切不過是透支自己未來的氣運。

待氣運耗盡，溫雪的死期便至，屆時，就不知道是意外和明天哪一個先來了。

子桑槿漠然掃了她一眼，如同俯視蝼蟻。這蝼蟻是善是惡、何時消亡，都與她無關。唯一值得在意的，是那條連接溫雪與宋晝的黑色因果線。昨日她特意觀察過，因宋晝的掀桌之舉，因果線已淡去幾分，卻仍未斷絕。

因果循環，唯有從果溯因，方能徹底斬斷。難道非要等到真假千金各歸其位？抑或另有契機？

縱使子桑槿能輕易讓溫雪悄無聲息地消失，但隻要因果未了，來世二人仍會被命運捆綁，直至恩怨清算。

子桑槿掩下眸中冰冷，溫雪渾身戰栗，丢下一句“瘋子”便倉皇和陸硯書再次跑出門，這次沒人再去追，因為知道他們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