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來了。

帶着潮潤的早霧，背包與衣物摩擦的冷漠，以及走走停停的腳步。

風鈴清脆，靈簌把美夢搖碎。

少年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慣來如此。

“那邊新裝了一台自助付款機，麻煩去機子前嘗試一下自助付款，昨晚戰鬥激烈，我現在瞌睡香得很。”

每天早上六點整的第一個顧客，這人的腳步聲化作灰她都得認得出來。

許枳魚要命地趴在收銀台上，臉蛋下墊着柔軟的抱枕，口水快流出來又被她吸進去。

勉強擡了下腦袋，翻着白眼說了上面那番話。

男同學單手拎一個三明治、一盒牛奶，站在收銀台跟前，一臉詫異。

“咿咿呀呀叽裡呱啦……富款雞，咕噜嘩啦略略啊啊……瞌睡香……”

超市老闆頭能擡起來，可舌頭還沒醒，含混地說了很長一串。

聽不懂，但姑且能意會。

根據老闆剛才那一下擡頭示意，他狐疑地轉過身，打量了一下周圍，一眼便捕捉到裝在進門左側緊靠玻璃門的新機子。

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劃，付好款後，出門前複又瞥了一眼睡得正香的人。

心中的沉悶一掃而空，嘴角的弧度稍縱即逝。

像……煙花。

.

六點，一般是懷南巷早餐店正營業的時候。

緊接着陸續開門的是四大文具店。

最後——大概八九點的樣子，這些個懶散的超市老闆才吃飽喝足，神情倦怠，呲着大白牙，開門接客。

而像許枳魚這種懶散的代表人物，是萬萬不可能勤奮到在早上六點就來開門守店的。

這都得歸功某位男同學。

她猜測那位同學可能是高三沖刺班，頂頂拔尖的那種，每天起這麼早卻不舍得坐在包子店吃個熱乎乎的早餐，一定要到她的超市買些三明治、面包這種攜帶方便的，為的就是節省時間學習！

也或許是他就愛吃這一口，那個洪峰牌三明治，的确隻有她會進這種貨。

因為價格有點偏貴，分量又少，學校的孩子通常是不會選擇這種性價比低的東西買。

可它貴在味道不錯，并且配料表綠色又健康，所以她仍然會多少進一些。

以往九點開門，這時候正是隔壁一中高中生的第二節短課間，許枳魚剛好美滋滋吃完早飯，逗着懷裡的柿子，漫步到店門口準備開門。

隻是……

必然會見着一個身穿黑短袖，臭着臉等在她店門口的少年。

“又是你？”

“你沒吃早飯嗎？”

不知道從哪天起，她天天開門的時候都能見着他，所以許枳魚單方面覺得自己已經跟這男同學很熟了。

“你們早上到底幾點上課？你買個别的早飯吃也行，别光顧着學習，小心餓着身子！姐姐跟你講，學習固然重要但其實也沒那麼重要，真不差你安穩坐下來吃個早飯的時間……”

她拍掉懷裡的貓，慢吞吞地在身上掏鑰匙。

柿子“喵嗚”一聲跳到地上，不滿地睨着那位男同學。

惜字如金的男生看了一眼手表，站在蒼翠的大槐樹下，盯着她的背影，冷冰冰地說：

“快上課了。”

超市老闆冷抽一氣，責任感頓時上來，立馬化身特種兵。

開門、通電、拿貨、結賬！

神情專注，動作迅速幹練，一氣呵成。

呼，隻能說是完美。

買完三明治後的男同學臉沒那麼臭了，她笑眯眯地目送他出店，接着在他走遠後，變了臉色：

“啧、啧、啧……長得怪好看的，就是太内向了，問他話也不回答，真是的。”

搖了搖頭，踱步到店門外，雙手插進褲兜裡，打個巨大的哈欠。

“這樣的男孩兒以後不好找女朋友喔。”

柿子：“喵嗚~”

嘴上罵罵咧咧不滿，可是第二天，她早來了一個小時。

差不多八點左右開門，這個時間差不多趕上高中生下早自習。

雖然課間時間短，但許枳魚驚奇地發現，這個時候的确會有一大批流量。因為這個時間不但有高中生溜出來買早餐，初中生也正趕着去上第一節課。

而那位冷酷的男同學，也是很快發現了天天來超市提早一小時開門這件事。

于是在她某一天又抱着貓懶懶散散地過來開店門時，這小子居然又已經先她一步在這等着了。

臭臉依舊，一個字沒說，但他的表情卻似乎在不耐煩地催促她快開門。

不是……？

好、好。

許枳魚來勁了，她明天再來早一些！

幾天之後，那小子又在門口等着……

行，那她再來早一些！

幾天之後，他又？

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