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故,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隻有陳毅默默歎口氣,以頭搶地道:“陛下仁慈聖明,臣感激不盡!”
宇文錦面色慘白,眼睛徒然瞪大,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像斷了線的木偶,不可置信地看向抛棄他的主人。
直到士兵拖着他往外走才找回他的聲音,“陛下!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景國公世代忠良,朕銘記于心,感念五内。”
沈含章不去理會,信步走到陳毅面前,主動扶起他,語氣誠懇地道歉:“朕錯用奸臣聽信讒言,差點讓你深陷不義,你不會怪我吧?”
“臣不敢。”陳毅後退半步,神情頹然。
“既然誤會已經解開,作為外臣也不便久留,臣......”
他話還沒說完,沈含章擡手打斷,隔着衣服熱情捏住他的手腕。
“國公還沒聽說嗎,朕已下令命各地王公諸侯共赴長安,今年祭祀大典大家齊聚,讓朕認認赤羽的肱股之臣,論功行賞,福澤萬民。”
陳毅面色繃緊,支支吾吾道:“犬子尚在家中,他向來離不開我。”
沈含章大手一揮道:“那便一同接來,共享盛宴。”
陳毅慌忙擺手拒絕,“他言行無狀,恐驚擾聖駕。”
沈含章這才放過他,招呼其他看戲之人離去。
望着沈含章離去的背影,還是熟悉的逆來順受的模樣,細思卻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明明是自己赢下此局,為何心底總覺得不踏實。
陳毅搖搖頭甩開腦中莫名其妙的顧慮,深深看着他們,眼底寒光閃過。
天牢是關押重刑犯和死刑犯之地,位于大理寺最深處,不見天光,不辨日月。
沈含章披着鬥篷獨自入内,沿途的牆上和地闆上屆時将幹未幹的血迹,濃重的腥味撲鼻而來。
她咬緊牙關,極力克制胃中翻江倒海的不适。
站在台階上遙看往日決定他人生死的判官,身上僅存的白衣早已染成紅色,破碎衣物下崩裂的血肉清晰可見,兩邊手腕上數條細長傷口,血液一滴滴滑落在地。
那人烏發淩亂,腦袋低垂,整個人了無生氣,像灘爛泥樣挂在十字架上。
她上前試探着伸出手,微弱呼吸拂過指尖,才終于放下心來。
“陛下不該來這。”宇文錦緩緩擡起頭,嘴唇幹澀發白,眼神依舊清明。
沈含章睫毛微顫,眼底湧起暖霧,張口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口。
她沉默地拿出繡帕為他包紮傷口,後者揚唇朝她笑着說:“不疼的,您别為了我哭。”
沈含章啞聲道:“不是說裝樣子給他們看,怎麼真的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繡帕輕薄,一沾上皮肉便被浸透,緊緊貼在宇文錦的手腕上,他眼睛眨都不眨,視線一刻也不肯離開沈含章,“牢裡眼睛多,不慘些他們是不會相信您真的放棄我。”
“你就不怕我真的借機殺了你?”沈含章面色淡然,修長手指輕輕撫過他額前發絲。
他噎了一下,自嘲地笑了,随後面不改色地回道:“我說過的,隻要是您想,即使讓我去死,我也甘之如饴。”
沈含章長歎口氣,替他攏好大敞的衣衫,低聲說:“照顧好自己别死了,你欠我的暫時還不清。”
随後沈含章轉身往外走去,他平靜的臉色終于有一絲波瀾,喃喃道:“好,我不死。”
沈含章回到馬車上,身體頓時卸下力氣,閉眼倚在窗邊。
齊笑見狀立刻遞上暖袋,扶着她躺在腿上,溫熱指腹輕柔按着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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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的忙碌有了回報,沈含章又覺得自己可以了。
她開口問道:“董元其準備得怎麼樣?”
“大典定在元武寺,屆時所有宗族官員都需徒步上階入寺,除影衛外,一衆衛兵都留守山下。”
她嗯了一聲,齊笑繼續道:“元武寺後是竹林,荊棘叢生,地勢複雜,極易藏人,左側是下山石路,右側是萬丈懸崖,寺内僧員十數皆已摸清底細,為保萬無一失,可需提前把他們換掉?”
沈含章掀開眼簾,正色道:“不行,會打草驚蛇。”
随後又問:“陳毅可有什麼動作?”
“烏龜跑了,東西到手,其餘老鼠自然聞風出動。”她頓了頓,垂下眼睑,“烏龜終究跑不過兔子,如今正在回家路上。”
沈含章直起身,伸了個懶腰,疲憊一掃而空,“讓風月閣的姐妹好好招待一番,别玩死就行。”
望着陛下稚嫩秀麗的臉上沒有恐慌,隻有盡在掌握的自信,她心中自豪油然而生,“陛下以身入局,定能勝天半子。”
沈含章挑眉輕笑,握着齊笑的手說:“你也是關鍵的一環,到時你可不能手抖。”
齊笑鄭重點頭,“定不負陛下所托。”
二月初八,宜祭祀,忌嫁娶。
新帝登基,宴請各州王侯及百官一同祭祀,祈求天神降臨,福澤赤羽之事早就傳遍長安,百姓們自發長跪兩側,高聲呐喊:“天佑赤羽,福澤萬代。”
沈含章近日苦練馬術,有事半功倍的金手指加持,已經能獨自禦馬出行。
從前隻想着如何攻略那些不愛自己的男人們,未曾在意過這些一直信任支持自己的子民們。
即使她胸無點墨毫無作為,他們也甘願為她沖鋒陷陣到最後。
她端坐在馬上,雙腿緊抵馬腹部,手握缰繩,看着沿途跪拜的百姓,心中百感交集。
冰雪消散,春光乍現,赤羽旌旗在陣前随風舞動,一行車馬浩浩蕩蕩踏出護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