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嬸兒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不要急,填飽肚子為重,等吃完再聊也不遲。”
這麼一說謝三水确實是餓了,他自從一早出門上山起到現還未吃過什麼東西。
片刻後,填飽肚子的他起身道謝,“多謝王嬸兒款待。”
“不用這麼客氣,這飯齋堂啊,原本也就是給未踏入修行的普通弟子提供夥食的。”
說着她歎了一口氣,“唉,隻是這如今宗門日漸落寞,近些年招收的弟子也逐漸變少,來這吃飯的人也就少了,後來為了節省開資,所以這沒幾個人的飯齋堂也就關停了。”
見她似乎是陷入回憶,謝三水并未打斷,隻是默默的聆聽着這裡從前發生的一切。他想這怕就是今天唯一來對的地方了。
“可有興趣聽大嬸我講一個故事?”
沒等人同意,王嬸兒自顧自的接着說道:“據說以前的逍遙宗啊,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也是數一數二的修仙大宗門,為所有宗門望塵莫及之地。”說到此處她皺了皺眉,“隻可惜後來群魔并起,生靈塗炭,逍遙宗的幾位創宗大能為了保護蒼生不受傷害,耗盡心血這才保留住最後這一山頭靈脈。”
有些東西乃宗門禁-忌,她得知的也不是很多,因此這也隻是根據她從各位長老那塊兒聽來所猜測的。
“而後在那一場浩劫中活下來的人,将宗門遷移至這個小村落,至此這才有了現在的逍遙宗。
大嬸我原本也隻是村落裡一個不起眼的農婦,卻也見識了宗門的興起與衰落。
起初是前任宗主僅憑借一個人之力挑起了重振宗門的擔子,那個時候他身無分文又受了傷,待恢複後也隻能靠自己薄弱的道法,在這小村落中賺得一筆小錢。
後來也是曆經千親萬苦這才把宗門成立起來。
再後來前任宗主因浩劫中的舊傷發作,殁了,這才将宗門交到現任宗主玄真身上。
在某次下山曆練中,玄真宗主感應到不遠處山村中傳來濃重的妖氣,于是前去除妖,待他斬殺妖獸降落村中時,目擊之地皆是斷壁殘垣,他從廢墟中撿回三個幸存的孩子,最大的約莫十歲,而最小的也不過五六歲。
玄真宗主心腸好,後來又在災害中一連撿回不少無家可歸的孩子。
而這些孩子被帶回宗門,我從小看着長大,天賦秉性都還不錯,在宗主自身自滅的教導下,現在也都有了一定的成就。
而當初最大的,現在也成了宗門的白桦大師兄,最小的也就是今兒早守山門的那個蘿蔔頭,小六餘名溯。
好了,到現在為止,故事講完了,娃子,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講完這麼長一段話,王嬸兒不知從哪裡端了一粗瓷茶碗,她抿了一口已經涼透的茶水。
茶是一早從山間采回來的野茶,帶着淡淡的苦澀,卻讓她幹澀的嗓子舒服了些。
被點亮油燈的光暈在土牆上投下搖曳的影子,坐在椅子上的謝三水還沉浸在剛才的故事中。
屋外已天黑,雖是春日,但晚風還是透着些許微寒,風卷動着外面的野草,拍打在窗上,襯得有些蕭條。
謝三水沉思片刻,在得知宗門的驚變後,問出了第一個問題:“可為什麼今日所見的逍遙宗為何是這樣随意的,直到現在我都還稀裡糊塗的?”
可不是稀裡糊塗的嗎?先是稀裡糊塗的過了入門考核,然後是稀裡糊塗的被收入梅長老門下,最後是稀裡糊塗的來到這裡,中途卻沒有一個人能為他解除困惑。
“你可知逍遙二字真理?”王嬸兒垂眸,手中還描摹着粗糙的茶碗。
“這……可是逍遙自在,随性而為?”他也隻在四師兄口裡聽過這一段宗旨。
“不錯。”王嬸兒贊賞道,“宗門真谛—随心所欲,逍遙天地也。
聽聞舊時宗門師祖曾言:修仙一途,本為超脫。若處處拘束,與凡俗何異?故逍遙宗的門規隻有一條:但求本心,不問對錯。
而宗門内弟子以此為本,有終日醉卧雲端的酒劍仙,有遊戲人間濟世救人的江湖郎中,也有隐居山林,與鳥獸作伴的隐士高人。
他們或狂放不羁,或淡泊名利,卻都遵循内心的指引。
宗門最輝煌的時候,大殿前的空地上,常有弟子即興起舞,劍光如虹。後山的樹林中,不時也會傳來悠揚的琴聲,與鳥鳴相和。沒有嚴苛的課業,也沒有繁複的禮儀,一切随心。
然而,這看似散漫的宗門,卻有着最嚴格的考驗—問道。
顧名思義就是在一個特定的時刻,每每都要直面自己的本心何在。此法則也被前任宗主沿用至今,若發現有違背初心者,輕則面壁思過,重則逐出師門。
此外還有一則關于古逍遙宗的傳聞,在宗門深處,有一處禁地,名為明心境。境中無他,唯有一面明鏡。據說隻有真正明悟逍遙真谛之人,才能在鏡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千百年來,能進入此境之人寥寥無幾,而這些人,無論有沒有看見自己的倒影,都能獲得感悟成為名震天下的仙者。
但歲月如梭,往事如煙,真相已經湮沒在時光的長河中,誰也無法斷定傳聞的真僞,而後随着時間的推移便不了了之了。”
事情的始末原來是這樣的,聽完王嬸兒一席話,仿佛一道閃電劃破黑夜,所有的疑惑在這一刻煙消雲散,謝三水此刻終于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