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為何會哭,還不是那時候她連執筆都是問題,偏偏裴珉要她抄這麼厚的一本書。
想起這些往日,她竟然也笑的出來,撫了撫書冊上面的褶皺。
裴珉便這般喜愛《孝經》?
雖說百善孝為先,如裴珉這般奉為圭臬,就連叫她罰抄也是這本,沒有絲毫的新意。
一下午的時間,姜秋姝都在抄寫着,心也跟在甯靜了幾分,原本因那位青衣郎君隐隐破土雜念,此刻更加的牢固起來。
隻不過,姜秋姝将自己的字,拿起來和裴珉的字比較了番,歎了口氣便又放下。
醜醜,對比慘淡。
她看向書案的左前方,拿起一本書冊翻了起來,上面是一些世家娘子與郎君的小像,末尾還記載了些簡單的内容。
姜秋姝喚來了人,叫人準備火盆。
書冊被火光點燃,火焰沖天而起,燒的盛大,最後全部淪為灰燼。
直到沒有任何的痕迹,姜秋姝才徹底的安心。
她又繞到書案,卷了張小紙條,寫了兩個大字:多謝。
天色将暮,蒼鷹旋轉徘徊,白鴿低飛,窗戶傳來移動,她将紙條别在信桶裡,看着白鴿遠去。
裴珉回了時,天已經暗了,他停在玉珩院門口,白日裡姜秋姝的話尚在耳側。
娶了她,可覺得堕了風骨?
起初,心頭若有若無的想過,可事實既定不可挽回,他自該擔起責任,說出要娶她的話,可她拒絕了,那時是松了口氣,又覺得心口似被什麼墜住,叫人難以捉摸。
即便如今聖人想要打壓世家,多采用科舉制,每府的恩蔭有了限制,即便有後起之秀,即便文采斐然,也少有世家人與其通婚。
前朝姻親更是嚴苛,隻在五姓間通婚,便是公主都嫁不進世家的大門。
如今寒門與世家通婚雖有,可更多的不過是末流之家與朝中新起卻無根基的寒門。
他想過日後的妻子該是溫柔賢淑,該是世家大族精心培育的貴女,該是任何他所見過的女子模樣,直到遇見了她。
說出要娶她的話,便已是不顧世俗,已然是誠意所在,可被拒,難免惱怒,家中再次說起他的婚事時,便沒了昔日的抗拒。
兩家說好,即将要下定。
可不過一月的時間,她便找上門來,說是要嫁與他。
那時,他竟是有種被愚弄的感覺,原本便給過她機會了,如今又反悔,真當他是那般好說話的?可他還是點了頭,在衆人詫異驚愕的目光中定下與她的婚事。
也送還了重禮給即将下定的人家,好在知曉人不多,不至于影響人聲譽。
不曉得她因何反悔,是欲擒故縱,是突然醒悟世家的繁華,亦或是仰慕他?
不重要,入了府,隻擔起自己的責任,行事本分便可。
可白日裡她眼眸中的決然,竟叫他揮之不去,他回答不了她,隻能作罷!
晚膳時,姜秋姝從小厮那裡曉得裴珉事務繁忙,便不過來了。
她眼神溫和,仔細叮囑底下的人好生伺候裴珉,甚至還親自叫人準備了食盒給裴珉送過去,等做完一切後,她也松了口氣。
一人食亦有一人食的樂趣,桌上的飲食雖然清淡,但依舊可口。
關嬷嬷看的啧然,怎五郎不在,娘子的胃口比起平時都要好些?
翌日,洛陽皆在傳,正明侯府三房幼子的滿月宴上,裴秋月與李五郎相看時曾言之鑿鑿的說自己心有所屬,還說自己不慕權貴,一心想與心愛之人白頭。
這不算什麼大事兒,當今民風開放,男女間不至于太避諱,可偏偏有好事者将裴秋月與趙士遠間的事,傳頌成了被棒子強打的苦命鴛鴦。
更有人道:兩人間情誼難得,即便是遭受磨難依舊要在一起,實在可歌可泣。
姜秋姝聽着錦繡繪聲繪色的說着,側目,瞧着窗外的洛陽紅另一花苞又綻放了大半,心頭歡喜油然而生。
窗外的小花圃,如今大半也有了花苞,即将要完全綻放,好似以往在鄉野間被群花圍繞,那時阿娘領着她除草施肥,時有蝴蝶蜜蜂在花叢中玩樂,沾了一身的花粉。
“太夫人因為二娘的事兒,又病了,府中剛請了太醫。”關嬷嬷歎了口氣,“太夫人那般慈善的人,二娘着實過分了?”
慈善?對己人的慈善,對旁的人大概是殘忍居多吧!
姜秋姝唇角抿了抿,世間人大都幾幅面孔叫人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