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
多久未曾聽見旁人這般喚她了?她出生在小滿,夏日的第二個節氣,是阿娘取的乳名。
姜秋姝看着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自阿娘離世,那個說要護着她兄長般的郎君也變得面目可憎。
“别這般喚我。”姜秋姝眼底恨意,絲毫沒有掩飾。
“你将我害的那般慘,可我還是”。趙士遠看着她,原本飲了酒變紅的眼眸,顔色更加深了。
他恨過也埋怨過,可心裡頭還是念念不忘。
“閉嘴!”姜秋姝打斷了他未盡的話,不想叫那些髒污辱了她的耳朵,“根本是你咎由自取,薄情寡義不知廉恥之人,難道不該受到懲處嗎?老天不罰那我來!想要往上爬,也得瞧瞧自己的本事。為官者該是清正高潔,為百姓請命,你那點兒配!”
姜秋姝面露兇光,往後退了數步,與他再靠近一點兒,都叫他難以接受。
趙士遠不怒,反倒是低聲笑了起來,無論是愛還是恨,他終究是留在她的心中。隻不過方才瞧見她的身影,還是叫他難以控制的想要靠近。
“你我間的感情,難道你都忘記了嗎?你阿娘死後,我們便相依為命,即便你毀了我的官途,我也未曾怪過你。”他神情款款道。
可他也是沒辦法,在這偌大的洛陽,想要出頭,憑他低微的家世,不過是如萬千學子般,臨到頭了,也就是個縣令。
姜秋姝更是對他沒有絲毫的助力,初入官場靠的都是家世,他這樣的人,隻能被世家子踩在腳底下。
想要往上爬,從來都沒有錯!
趙士遠眸光落到姜秋姝嬌媚的容顔上,他總得舍棄些什麼。
他想過娶了裴秋月,日後也将她迎進門,不舍得讓她為妾,等他高官厚祿給她請個诰命,做上平妻的位置。
可誰曉得她能這般的剛烈。
她毀了他,他也隻能牢牢的抓住裴秋月這跟繩子。
“你說,我将今日是告知裴秋月如何?”姜秋姝聲音淡淡,眼神譏諷的将他上下打量,“新婚夜,不守着新嫁娘,堵着我?”
“你若不怕,我自然亦不怕,”趙士遠十拿九穩,“小滿,若是裴太傅曉得你我二人私會,又會對你做何?”
姜秋姝絲毫沒有被脅迫的懼意,裴珉能如何?他從未将她放在心上,隻要她做好國公府五夫人,不會在乎她心中是誰,與旁的男子有什麼。
“不如何?”姜秋姝難道與他掰扯,轉身便要離去。
“小滿,我隻想與你化幹戈為玉帛,我曉得你入了國公府過的也不易,日後我會幫你,不要叫你形單影隻,受委屈的。”趙士遠想與她說說話,如今他成了婚,拜堂時,他有過恍惚,甚至将對面之人想作了她。
姜秋姝腳步未停頓,隻覺得他說話聒噪。
院中樹叢中,忽然出現個人影,姜秋姝提着燈籠吓了跳,等看清人影,她微微福了福身。
也不曉得他藏在此處聽了多久?
裴珉冰冷的看了趙士遠眼,“醉的連新房在何處都不知曉了!”
趙士遠背脊發寒,連忙朝裴珉行禮,“侄婿這便離開。”
“站住,”裴珉聲音冷冽,“還未曾向叔母見禮!既然入了國公府,也該守禮,莫如混迹市井般的沒規矩。”
裴珉說話還能這般動聽,姜秋姝作為旁觀者,不再是被他懲處的失禮之人,此刻心情爽利的很。
身為男子用‘入了國公府’如同嫁人的說詞,實在又羞又惱,可趙士遠得罪不起裴珉。
“見過叔母。”趙士遠朝着姜秋姝拱了拱手,連忙就要離開,裴珉又喊住了他。
“第一次見禮本該行大禮改口,不過今日情況特殊,便行了簡禮,等回門認親之時,将大禮補上。”裴珉走到姜秋姝身側,替她提起燈籠,連視線都未曾給過趙士遠眼。
“是。”趙士遠連忙答道。
兩人并立而行,往府外的方向去,趙士遠抓住欄杆,雙眸猩紅,盯着兩人背影,久久不曾挪開。
“郎君。”身側的小厮小心上前将人扶起,提醒道,“莫要耽擱吉時。”
趙士遠醉的厲害,也因這場醉,心底所思幾乎無法藏匿,經過方才那幕,才清醒,不該因小失大的。
他連忙命令小厮攙着自己往新房去。
走到門口,他的酒清醒了大半,可發現房門緊閉,小厮立馬上前敲了敲。
門被打開後,趙士遠剛要進去,卻婢女被攔住了,“二娘說郎君您要進去,必須為她作詩十首。”
趙士遠今日累的隻想休憩,哪裡還有什麼作詩的心,不耐一閃而過,央求裡面道:“好娘子,快讓我進去,春宵一刻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