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邊說,邊穿梭于梅樹下。
不經意間,梅瓣已落了一身。
劉齡駐足,伸手為容琬拂去肩上的梅花。
容琬乖乖站定,可當目光落在她身後時,不禁驟然凝住。
一個烏發披散,衣着淩亂,衣襟半敞袒露着大半肩臂的男子,搖搖晃晃自梅樹後繞出來。
他眉目含情,有種雌雄莫辨的美感。
不知是因為喝醉還是何故,那人面色潮紅,眼神迷離,跌跌撞撞朝着二人走來。
“阿臻小心!”
容琬一把推開劉齡,自己彎下腰抓起一捧雪,砸向那人。
雪團迎面而來,男子被砸得愣了愣,定在原地,看清容琬。
隻見她面含嗔怒,卻也如凝露夜昙,美不自勝,别有一番風情。
男子轉開笑顔,笑得輕浮放浪:“好一個美人,我也算見識了,這天下還有比我更好看的人。”
說着,竟然上手,想要摸摸容琬的臉。
劉齡看容琬還站在原地,不禁大急:“阿苒,快走!這是個瘋子!”
容琬眼看他距離自己還有幾步路,擡起手,準備用此人試試新得的袖箭。
“咻——”
一道疾風自身側劃過,容琬隻聽見耳邊風聲,眼前有東西飛出。
“啊!”
那男子慘叫一聲,已撲倒在地,手腕上釘入一枚鐵釘,傷處鮮血汩汩流淌,染紅了一片幹淨的白雪。
劉齡被眼前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容琬也覺愕然。
她回身看去,梅林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莫非憑空變出一枚鐵釘?
細看去,那枚鐵釘半釘入肉中,染了血迹,閃爍着妖冶的寒光。
容琬心中發寒,拉住劉齡,沉聲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出去,我派人來處理。”
劉齡臉色微白,二人決然一道快步離去。
待回了園中,容琬細細安排了玉章一番,便假作若無其事,約着劉齡一道去更衣。
等二人坐在席邊,玉章匆匆趕來,俯身在容琬耳邊細語:“按照姑娘的吩咐,我安排侍衛過去察看,結果那個登徒子平白消失了。”
容琬神色不變,甚至還笑着回應了一旁别人的問話。
聞言她點點頭,玉章便知她心中有數。
找了空隙,容琬将此事告知劉齡,劉齡眸色霎時變得犀利。
她捏緊了手中絹帕,“看來,有人特意安排這出好戲。”
容琬則有不同看法:“未必,若是刻意陷害,他不會隻作輕浮之舉。但是人平白消失,就有些蹊跷了。”
她叮囑劉齡:“我們不要輕舉妄動,若是精心設局,此事還有後續,拭目以待吧。”
劉齡鄭重點點頭。
果然,宴席快到尾聲之時,園内忽然一陣喧嘩,似乎有人鬧了起來。
不多時,公主府的長史臉色蒼白走入大廳,告罪道:“府内有貴重财物丢失,下人們不知輕重,令各位貴客受驚了。眼下公主急于處理此事,無法相陪,還請貴客們見諒。”
這就結束了?
二人對視一眼,劉齡果斷吩咐仆婦:“去把阿筠找來,我們該回去了。”
長史又向二人連連緻歉。
犢車上,容檸提及盧舜筠:“阿姐,我仿佛瞧見那位盧娘子和安陽郡主交談,她不是阿臻姐帶來的客人嗎?”
容琬輕歎,“盧娘子是褚國人。”
容檸嘟囔:“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陸淇來者不善,她作為我們的親族,卻和陸淇搭話……”
容琬拍拍她的手:“有些事,自己心裡清楚就行了。”
其實盧舜筠如何作為,容琬并不在意,她隻關心梅林中的事。
疑窦重重。
難道真的隻是一場意外?
可那個男子憑空消失,又該作何解?
若她猜的不錯,那男子應該是長公主的愛寵,他忽然失蹤,長公主焦心憂慮,甚至無心舉宴。
人多半還在公主府裡,長公主找到人之後,此事也就過了。
容琬卻不知,此事被她想得太簡單。
第二日,她正焚香靜心,為亡母抄寫地藏經時,仆婦忽然來報。
“廷尉正大人請我過去?”
她挑了挑眉,擱下毛筆,接過軟帕擦手。
林媪擔心:“好好的,廷尉請我們姑娘作甚?姑娘,還是禀報郎君,請他出面解決吧?”
容琬已然起身,玉章會意,取來披風。
“和阿賦說一聲,讓他陪我去吧。”
容賦在小一輩中男子居長,芝蘭玉樹,聰穎靈慧,容氏長輩視他為未來的繼承人。
得阿姐傳喚,容賦匆匆趕來,他親自出面,詢問有司派來的衙役。
那衙役一問三不知,隻說奉命。
容賦眉頭緊皺的模樣,倒把容琬看笑:“沒事,兵來将擋,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本打算好好質問一番廷尉正,誰知到了廷尉司,壓根不讓容賦進去。
這下就連容琬也蹙眉了。
容賦生得芝蘭玉樹般,橫眉冷目氣勢十足斥責廷尉:“我阿姐是一品國公府嫡女、皇家縣主,豈容你等如此輕忽?”
此時廷尉司大門内忽然走出來一人,容琬擡眸看去,不由一怔——
是那日在中軍大營内,大司馬的手下。
心念電轉,她做出決定。
“阿賦,”容琬出聲打斷,冷靜道:“你在此等候,阿姐自己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