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
容琬恨恨吐出這兩字,又覺不解恨。
她生平被人如此輕薄,還是頭一遭。
荀頤這厮,可恨!該死!
她強撐着站起身,俯視仍舊半跪的荀頤,“你——”
話未完,卻見荀頤如回味般閉了閉眼,滿面都是享受。
荀頤也确實在回味。
她的滋味,實在是太美好了。
就連那一巴掌,都像是羽毛拂過心頭,牽扯出欲念。
隻稍作回想,那種直擊天靈蓋的快感便再度襲來。
荀頤睜開眼,墨瞳阗黑,隐忍壓抑。
他不露聲色地曲起腿,漫不經心含笑凝視滿臉通紅的容琬。
見他這幅陶醉的神情,容琬還能說得出半個字?
她隻想再扇他一巴掌!
就算永容縣主素來沉穩大氣,可這再如何說,也是一個女兒家的初吻。
容琬氣得身子都在顫,真巴不得老天爺即刻降下天雷劈死這該死的弼馬溫!
偏生那讨厭的嘴巴還在說話:“這下,你總該懂我是什麼意思了。”
容琬不假思索:“你做夢!荀頤,我告訴你,不論我嫁給誰,都絕不可能嫁給你。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聞言,荀頤的面色驟然陰沉。
坊間傳言,大司馬有“玉面閻羅”之名。
但他很少輕易動怒,越是怒氣勃發時,往往面色越是平靜。
因此見過他“閻羅”一面的人,少之又少。
可眼下,他真有幾分陰司閻羅的模樣。
微微揚起的瞳孔,黑得瘆人,泛不起一絲波瀾,隻有沉沉死意。
即便容琬氣得有些失去理智,也不由被他這幅模樣吓得冷靜了幾分。
她往後一退,撞到了茶台邊,“嘭”地一聲,令她吃痛不已。
荀頤理智回籠,見她面色有痛楚流露,不由歎氣,站起身想去扶她。
誰知容琬真是徹底生出戒備心,眼見他一動,立刻顧不得腳痛,閃身到一旁,離他遠遠的。
荀頤收回手,面上又換回那副漫不經心的笑:“這麼怕我。”
容琬滿是戒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換上哪一副面孔。
他卻徑自走到窗邊,負手而立,遙遙看向屋檐外的天際。
陽光下,将他的瞳色都映淺了幾分。
“多年前,曾有人看中我為奴,要我按下賣身契書的手印。你知道我是怎麼擺脫他的嗎?”
随着這一聲發問,容琬意識到,他是在說他的過去。
幾乎沒有人知道的過去。
要他為奴?這簡直不可想象。
誰活膩了?
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去招惹此等煞神?
盡管還心有餘悸,但容琬還是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荀頤擡起手,打量着手指,淡淡道:“我把十個指尖的肉都剜去了。”
語氣平淡得好像在說别人的事。
容琬倒吸一口冷氣。
十指連心,活生生剜肉,該有多痛?
這輕微的吸氣聲,不知是不是取悅了荀頤,他回首看向容琬,雖然語氣還是平靜,卻透着勢在必得,野心勃勃:“我對自己尚且能下如此狠手,你覺得我會因為你的三言兩語就随便放棄?”
*
日子轉眼來到冬月二十。
這是上郦郡公府沈氏來太傅府納徵的吉日。
沈氏這些年日漸興旺,在上郦郡是一家獨大說一不二的存在。
他家娶媳,來下聘禮的陣仗自然不可能小。
雖然不敢逾制,但也幾乎都是頂着規格操辦。
劉齡是今日的主角,自然無暇接待容琬。
反倒是盧舜筠同容琬、容檸坐在一處,眼見着庭院中沈家送來的聘禮,眼神閃爍莫名。
“大表姐可真是好福氣…”
她頓了頓,道:“嫁過去便是世子夫人,聽說沈二郎君姿容無雙,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沈家的聘禮又如此豪奢,女兒家所求,也不過如此了。”
語氣有些酸,但也是人之常情。
容氏姐妹相視一笑,不多言語。
且不說那些玄纁、俪皮、束帛何其精緻,單是奠雁禮的一對活雁就足夠惹眼。
眼下是冬季,活雁難尋,偏偏這種動物是最難靠人力豢養的,大多數人家通常能打一對金雁代替就不錯了。
也不知沈家從哪裡尋來這麼難得的吉物。
單看聘禮,也彰顯出沈家的用心,容琬雖然不喜沈言,但到底放心了。
等禮節完畢,劉齡又矜持地奉上了一些女紅,作為答聘禮,這才在仆婦們的環繞下退場。
待容琬回府,聽說王諄登門有事找她,便換了衣服親自去正堂相見。
王諄還是那副疏風朗月的模樣,烏發加冠,腰間綴玉,脊梁挺得筆直,高門郎君氣質表露無遺。
比起荀頤那色胚,真是不知高潔多少倍。
思及此,容琬心中“呸”了一聲。
她沒事拿王諄同荀頤比?簡直是辱沒世兄。
待二人相互見禮,容琬便耐心等待王諄說出來意。
王諄看着她,有些不自然地說道:“阿苒,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出了一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