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琬隻是看起來溫軟,骨子裡的傲氣不比劉齡少一星半點。
受此威脅,她愈發不肯低頭,咬唇倔強反問:“為什麼我就一定要選?”
一雙眼眸,寫滿了執拗。
荀頤霎時神色一淡,淡得令人心慌,“你别忘了,是你求我放過陸衡。我不逼你,你回去想清楚再做決定。”
這些日子荀頤如此嚣張跋扈,不顧朝臣彈劾也要大肆打壓保皇派,劉太後覺得這是向他們母子示威。
隻有容琬明白,他是在無聲地催促她做決定。
他大可以慢刀子磨肉,一點點折磨太後與皇帝,容琬卻做不到眼睜睜看着他們受苦。
恍惚想心事間,劉太後被劉齡安慰着漸漸緩和了情緒。
“阿臻,姑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劉太後捏住劉齡的手,神情嚴肅認真:“你嫁到沈家去,一定要和你公公、夫君打好關系,穩固沈劉關系,督促他們對陛下忠心。這是你的使命,也是哀家對你的要求!”
劉齡雖然面色還穩,可是作為她最親的姐妹,容琬看透了她的為難和糾結。
沈言花心風流,根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要素來驕傲的劉齡低三下四讨好他,談何容易?
容琬一時間心如刀割。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荀頤哪裡是給她選擇的機會,分明是看出她在意家人,于是索性用他們做籌碼逼迫她低頭。
這是容琬最不能容忍之事。
已經深深觸犯了她的底線。
容琬用絹帕擦了擦眼角,輕聲細語道:“姨母,阿姐,别擔心,不是還有我嗎?等我和王諄成親之後,王氏也會鼎力支持陛下的。”
劉齡第一個不忍心:“阿苒!”
雖然會打趣容琬嫁給王諄,但劉齡很清楚,容琬根本不喜歡王諄。
至少不是男女之情。
她自己所托非人,用婚姻做交易,卻并不希望最親的妹妹和她一樣,嫁給不喜歡的人。
劉太後卻比劉齡積極:“哦?哀家一直覺得你對這門婚事不情願,沒想到是哀家誤解了。”
容琬微微苦笑。
不接受荀頤的條件,就隻有一條路可以走——徹底打倒他。
若再猶猶豫豫,隻會反受其亂。
她也該下定決心了。
強行忽略心頭那一抹異樣的悲傷,容琬定了定神,安撫地看了滿面憂慮的劉齡一眼,這才沉穩道:“魏國四大家族,沈家掌握軍權,眼看就要與我們統一陣營,隻有王氏曆來中立,如果不結為姻親,恐怕還沒那麼容易拉攏他們。”
“隻要四大家族聯手,就算是荀頤,也要掂量掂量。”
她一字一句,是分析給劉太後和劉齡,也是在說服自己下定最後的決心。
劉太後看了她一眼,忽問:“阿苒,你不喜歡王諄,是不是?”
容琬沉默片刻,莞爾一笑:“隻要他喜歡我就夠了!”
這一笑,幾分酸楚、幾分無奈,恐怕隻有她自己清楚。
劉太後若有所思,長歎一聲:“苦了你們姐妹倆了,哀家到底沒白疼你們。放心吧,今後不論受了任何委屈,哀家都替你們撐腰。”
姐妹二人出了太後宮中,又回仙都苑。
半途,有一不速之客攔道。
城陽王滿面委屈地攔住她們,控訴道:“阿苒,為何你總是對我避而不見?我去你家找你,下人說王諄帶你出去了。我吩咐人送帖子請你,你家裡人說你閉門不出。”
他半是嫉妒,半是陰陽:“阿苒,你就算不想見我,也不必和王諄出遊吧。他一個五品官的身份,隻會辱沒你。”
容琬心情不好,懶得和他啰嗦,直截了當道:“城陽王殿下,王郎君是我的未婚夫,我不和他出遊,難道和你出遊?”
此話一出,陸征那張英俊的面容像是被霜雪凝固,做不出任何表情。
“未婚夫?”
他遲鈍地重複這三個字,“你們…訂婚了?什麼時候的事?”
容琬愈發不客氣:“尚未公布,不過也快了吧。聽說殿下還去指責王郎君?請殿下不要再為難阿兄了,他關心我本是應當。反而是殿下的關切,兒實在領受不起。”
而後她轉身上了犢車,吩咐車夫駕車回仙都苑,沒再給陸征一個多餘的眼神。
陸征伫立在原地,俊容幾度扭曲,眼神狠辣,拳頭捏得“咔咔”響。
身後小内監顫着嗓子提醒他:“殿下,該出宮了,這畢竟是内宮,啊——”
話才說了一半,他便被城陽王一腳踢得飛出去老遠,匍匐在地上,掙紮着吐了幾口鮮血。
情形慘不忍睹。
陸征拍了拍衣袍,輕蔑的語氣裡透着怨毒:“你算什麼東西,本王早晚要你死。”
說罷,便揚長而去。
容琬與劉齡回了仙都苑,隻見盧舜筠乖乖坐在原地等她們,都有幾分詫異。
回府的路上,引素才低聲告訴容琬:“盧娘子中途出去了一陣,奴婢看着,她與安陽郡主談得投契。”
容琬想了想,輕笑一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轉念想起自己今日做出的抉擇,她臉上的笑意變成了自嘲。
容琬啊容琬,你真是糊塗了,竟然覺得荀頤那種心狠手辣之輩會對你另眼相看,會對你有幾分真心?
真心,那恐怕是他最不屑一顧的東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