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們不是這樣針鋒相對、你死我活的立場就好了。
這樣的念頭在容琬腦海中一閃而過,濃郁的苦澀便在口中彌漫開。
世上之事,沒有如果。
容琬攏起衣領,遮住那塊暧昧的紅痕,狀似毫不在意,問他:“你玩夠了嗎?”
荀頤好不容易晴開的臉色,立時轉陰,墨瞳中風雨滾滾。
他死死盯着容琬,見她不為所動,不禁勃然大怒。
“玩?”
荀頤冷笑一聲,咬牙切齒口不擇言道:“你就那麼喜歡王諄?他爹那個老匹夫對你挑三揀四,你都不生氣,還心甘情願投懷送抱?”
投懷送抱這四個字,狠狠戳中了容琬的傷疤。
荀頤說得倒也沒錯,她凄然地想着。
為了争奪利益,還有什麼是不能舍棄的。
容琬面無表情推開他橫在身側的胳膊,靜靜道:“我的事,與你無關,請大司馬離我遠點。”
這下,荀頤就是半真半假的生氣,也要化為實實在在的怒意了。
他面色鐵青,又嫉又恨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王諄?!”
容琬霎時翻臉,凜然警告他:“荀頤,你别像條瘋狗一樣亂咬!難道你以為我真的會害怕你?大不了,我和你拼個魚死網破。”
說罷,她一甩廣袖,拉開雅間的門,頭也不回地離去。
延訣轉身進了雅間,大氣都不敢出。
這娘們兒,實在是狠!
說出來的話,比刀子還利。
偏偏主上對她縱容到了極點,這要是換個人,現在腦袋都找不到去哪了。
他屏聲靜氣,幽靜的雅間裡,隻剩下主上粗重急促的呼吸。
顯然是氣到了極點。
半晌後,荀頤冷笑着點了點頭,恨恨道:“好,很好!容若微,我們走着瞧,有本事,你一輩子都别低頭!”
*
這場鬧劇後幾天,容琬都一直悶悶不樂。
心甘情願投懷送抱,這八個字,深深傷害到了她。
雖然表面裝作不在意,但心底又怎麼可能真的不介懷。
罵他是瘋狗都侮辱了狗,她恨恨地想。
劉齡看着眼前兩個妙齡少女都一副滿懷心事、各有所思的模樣,不禁敲了敲黃梨木的小幾。
見容琬和盧舜筠循聲看來,她挑了挑眉:“想什麼呢?一個二個心不在焉。知道的是你們都到了思春的年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不願意給我添妝。”
容琬心情不佳,面色還算自然,反而是盧舜筠霎時面色通紅,嬌嗔道:“表姐,哪有你這樣打趣人的。”
劉齡掩唇偷笑,至少從她的眉目中已經看不到一絲抑郁。
她雖然大大咧咧,但是通透豁達,何嘗不是種福分。
容琬看着她,面帶一絲羨慕,微微地笑起來。
劉齡沒有注意容琬,卻敏銳地發覺盧舜筠的不自然,裝作若無其事試探:“阿筠,你來魏國這幾個月,參加過的宴會也有好幾場了,遇到了可意的心上人不曾?”
盧舜筠心頭一刺,不由看向容琬。
白鹿寺後山的那次相遇,看來容琬并不知情。
她和大司馬之間,究竟是什麼關系?
容琬察覺到盧舜筠的目光,不解地看她。
盧舜筠強顔歡笑:“遇得到心上人又如何?人家也未必會喜歡我。我真羨慕阿苒姐的花容月貌,若是能有這樣一張臉,想必會少很多煩惱。”
這話裡的酸味,要多濃郁就有多濃郁。
劉齡臉色微沉。
容琬則若有所思。
女為悅己者容,盧舜筠從前沒在容貌上如此斤斤計較過。
她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笑笑便過了。
劉齡出面緩頰:“再過幾天我就要出嫁了,姐妹們相聚的時日不多,我出嫁後,你們得空一定要來上郦探望我。”
盧舜筠眼珠一轉,追問道:“阿臻姐,沈家的世子聽說排行第二?長子竟然是一名庶子,還入了序齒?”
當時的世家非常看重嫡庶之分,庶出身份是天然障礙。
庶子隻有上了族譜才能入序齒,與嫡子一道排行,否則便是沒名沒分的下人。
雖然也有不少世家認下庶子,但将長子排在嫡子之前的,僅有沈氏一門。
盧舜筠這麼問,明晃晃是在看笑話、打劉齡的臉。
容琬可以忍受盧舜筠諷刺她,但絕不接受她嘲笑阿臻。
“上郦郡公府手握重兵,鎮守西疆邊境,沈大姑娘很快便要入主中宮,沈家風頭無兩。阿臻姐嫁入沈家就是世子夫人,未來皇後的大嫂,誰會在意她的夫君排行第幾?”
“再者,沈氏長子沈默是我阿爹心中第一得意的門生,雖然出身不夠高貴,但他驚才絕豔風華無雙,我阿爹常說,就連王諄、容賦都難以與他相比。陳涉世家有言,王侯将相甯有種乎?你說呢,阿筠妹妹?”
對付個盧舜筠,簡直是信手拈來不在話下。
容琬隻覺這些天憋在心中的一口惡氣都出盡了。
盧舜筠臉色青紅交加,精彩得很。
劉齡強忍着笑意,白了容琬一眼:“沈家哪有你說的那麼好,依我看,還是比不上王家。”
兩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盧舜筠鼻子險些氣歪,但聽見最後一句,忍不住又看了容琬一眼。
王家?容琬要和王諄定親?
最近她足不出戶,都時常聽說永容縣主和秘書郎出雙入對,毫不避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