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琬輕移腳步,十分不安。
陸衡卻幹脆又果斷地答應:“好!母後盡管放心,兒臣一定護好兩位阿姐!”
劉太後終于面露欣慰:“好,如此,哀家再沒什麼放不下的了。”
容琬心中的不安在此刻到達了頂峰。
可是她看着阿弟面色如初,又覺得是否自己多想。
婚禮之後幾日,容琬便接到了劉齡的來信。
劉齡在信中大罵王諄是個做不得主的蠢貨,又痛罵王家背信棄義滿門小人,替阿苒抱不平。
容琬一邊看一邊笑,心中的陰翳消退了不少。
信的最後委婉解釋,自己有了身孕,不能來京觀禮。
一句都沒說自己過得如何。
這不像劉齡的作風。
她對外緘口不言的事,一定會對自己說。
容琬拿着信紙,一手托腮,凝視着屋外的滿園碧綠盎然。
劉太後、劉齡,這兩個最親的親人,似乎都變得有些讓她摸不透。
“噔噔噔!”
急促的木屐撞擊廊道聲傳來,帶着一絲顯而易見的慌亂。
玉章白着臉,一手按着胸口,喘息不已,眼神卻有些不對。
侍奉在屋内的林媪不悅地走了出來,她要看看是哪個沒規矩的婢子敢這樣橫沖直撞。
見是玉章,她不由驚訝:“玉章,你這是——”
和姑娘一起長大的侍女,規矩一絲不苟,怎麼可能犯這樣的錯?
玉章卻視若無睹,繞開林媪踏入室内,她掀起珠簾,映入眼中的,是容琬的雪膚朱顔。
初夏的陽光灑落在她雪白的肌膚上,透出極品溫潤的玉光。
纖翹的睫毛如扇,半遮住深褐色的瞳孔,也遮住了無限心事。
翠色的廣袖順着支起的胳膊下滑,露出一段皓腕,纖細動人。
這美到極緻的一幕,瞬間刺痛了玉章的心。
容琬循聲看來,微微挑眉,妩媚的風情就随空氣蕩開。
她面含不解,等着玉章開口。
玉章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姑娘,太後娘娘今早曉谕六宮,賜婚王諄王郎君和盧娘子!”
“咚!”
林媪本來一肚子怒氣要發作,聞聲,白眼一翻暈倒在地。
玉章已滿面煞白,跪倒在地,失聲痛哭:“姑娘,太後娘娘,她怎麼能如此對你!”
容琬還是維持着那般托腮的姿勢,宛如玉雕沉寂。
半晌,她輕柔無波的聲音才響起,有些愣怔的遲鈍:“阿兄和盧娘子?”
看着容琬這副模樣,玉章愈發潸然淚下。
盧娘子,就是盧舜筠。
容琬有一瞬間僵住的思緒,終于漸漸活泛,反應過來。
屋内隻剩更漏聲,滴滴答答,沒完沒了。
姨母、王諄、盧舜筠、荀頤、陸衡、沈菡……
一個個名字從心頭劃過,讓她抓不住頭緒。
還未等她開口,院内又傳來了何玟急促焦慮的聲音:“姑娘,姑娘!大人氣瘋了,現在要持劍入宮質問太後,求姑娘去勸勸大人,我們根本攔不住!”
譬如驚雷,劈醒了容琬。
她“嗖”地站起身,匆匆幾步便出了内室,玉章和引素連忙緊随其後。
前院已經跪滿了人,方氏、容賜、容相的弟弟們還有侄子們,統統跪在地上阻攔。
容相手持長劍,大發雷霆,咆哮道:“給我滾開!你們以為我不敢殺你們?一個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統統都該死!!”
容琬匆匆趕到,見狀失聲道:“爹!求你不要!”
聽見愛女的聲音,容相一滞,面帶羞慚,哽咽道:“阿苒不怕,有阿爹在,誰也别想欺負你,阿爹一定為你讨回公道!”
容琬穩住心神,吩咐玉章:“你和阿叔一起,把夫人和各位叔叔、弟弟們都勸走吧。”
說罷,她走到容相身前,輕柔地取下他手中的長劍。
甚至還能說兩句俏皮話:“阿爹,您曆來風度翩翩,有‘雅相’之名,今日可是大失水準了。”
容相滿眼複雜情緒,看着愛女,“阿苒……”
容琬攙扶住父親,輕聲道:“女兒沒事。”
她沒有說假話。
王、容婚事的結局,她已經早有預感,隻是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呈現。
隻是她必須承認,除卻震驚,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沈菡說她當了皇後就賜婚、王諄說他要請陛下賜婚,沒想到,他們都晚了太後一步。
世事真的是足夠無常!
容相反而比她還要激動,容琬隻得花了一個下午陪父親平緩情緒。
等到夜幕低垂,她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沒有帶侍女進屋:“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屋内燈火似乎有些晦暗,容琬緩緩關上了房門。
轉身,卻撞上了一面結實有力的胸膛。
她一怔,擡眸時,不由自主地探入那雙幽深卻灼灼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