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淮低頭笑了一下。老吳做事認真守則,即便在他梁淮看來那不算違規,可在老吳眼裡,他問的問題一樣是不能透露的。老吳不作聲,也算是變相暗示他答案了。
他剛想說“沒事”,手機那頭有人跑過來對老吳說了句什麼,那人壓着聲音說話,他聽不太清楚,隐約聽到那人說“醒來了……問話……”
這個消息大概很重要,老吳連招呼都沒來得及跟他打招呼,便匆匆挂了電話。
梁淮将手機收起,對靠在牆上的端木茵攤了攤手。
端木茵笑笑。
這樣挺好,不用為難老吳,也知道了他們的推斷沒錯。
“梁淮。”她喚他。
“嗯。”
“我們找到兇手了。”
“嗯。”他嗯得有些敷衍。事實上,他有點在意剛才那個人說的那句“醒來了……”。他不了解警方辦案流程,也不清楚老吳在手頭上有還沒破的案的情況下,是否還要兼顧偵破其他案件。如果不是的話,是不是意味着阿茵的案子又有變故。
察覺到梁淮神色不對,端木茵走上前來,問道:“怎麼了?”
梁淮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是不是和你的案子有關。”
“到底怎麼了?”
“有人跟老吳說了句“醒來了”。”
“醒來了?”端木茵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梁淮搖頭。他不清楚誰“醒來了”,但恰好這個時間點,他多少有點懷疑是不是又發生什麼事了。
“不知道。老吳聽到這句話後就挂電話了,他給我種很急着去看看情況的感覺。”
端木茵沒再問,就這麼沉默着,半響才回梁淮:“我在想。”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我在想,會不會又有人出事了?”
梁淮抿唇不語。
如果是的話,這回受害者又是誰?
端木茵轉身,賭氣似的拔着牆上磚縫裡冒出的一小撮小草:“老吳他們說好今天去三中的。現在是下午一點半,兩分鐘前你打電話的時候,對面背景聲音很吵。這個時間點,已經開始上第六節課了,除非老吳在操場上,而且操場上有上體育課的同學,不然學校裡怎麼會那麼吵鬧。所以,老吳他不在學校,他在别處。是又發生了命案對吧?”她停頓了一下,低頭看着腳下,幾隻螞蟻在青石闆路上爬行,起伏不平青石闆路有些年頭了,磨得光滑,螞蟻随着石闆路的起伏上上下下,不辭勞苦。
有穿堂風吹過,拂亂了她的頭發,她伸手将黏在眼窩的發絲攏到耳後,轉過身,可憐兮兮地看着梁淮,“怎麼會這樣?于森他沒理由再殺人了。梁淮,是我的推斷錯了嗎?”
梁淮輕輕搖頭:“阿茵,不要因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懷疑自己。”
“是不是我太心急而忽略了我的推斷其實存在漏洞。我的推斷隻能說明如果于森想要出酒店又不想被酒店的監控拍到的話,他可以從卧室離開,但并不證明于森真的離開過酒店。”端木茵靠在牆上,擡頭仰望鏽迹斑斑的樓梯,努力想着到底哪個環節出錯了,哪個細節被她忽略了。
兇手難道不是于森。若兇手不是于森,那麼她就要重新審視兇手殺她的動機了。
已知兇手是當天晚上還留在辦公大樓六樓的人,即孟野、丁維、禾川,當天沒有回家的姚曉晨,以及案發時看似已經離開的于森。
這些人裡,确實有一兩人和她曾經鬧過不愉快,但這些不愉快不至于要上升到動手殺她的地步。
好吧,即使在她看來不至于要到殺她的地步,或許人家就是覺得至于。暫且不提這些,再來看看姚曉晨在案件裡起到的作用。
在目睹了她被人推下樓後(這點是可以确認的),以姚曉晨的為人,即便她一開始因為驚慌而沒在第一時間報警,她也絕不可能點贊視頻誤導警方辦案。
但有人從她包裡拿出手機給視頻點了個贊是不争的事實。
這個贊隻能是她死後還在現場的人點的。如果是姚曉晨點的,那麼她能想到的理由隻有一個,就是為了給真兇做僞證。
反之,如果這個贊不是姚曉晨點的,那隻能是兇手點的。
可是,兇手為什麼要浪費寶貴的時間從她包裡拿出手機,點開APP,還要找個搞笑視頻點贊?
為了讓她的死看上去更像是踩空了跌下樓?
其實大可不必。
寫字樓的台階很滑,上個月還發生過踩空的事,那個踩空的人骨折了,還在醫院裡躺了幾天。當時有人提議給台階鋪一層防滑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樓裡的人不能說對此事一點不了解吧。
既然如此,兇手根本沒必要點贊視頻就為了顯示出她邊刷視頻邊下樓才會踩空。即便沒有那個點贊,在沒有明顯被害動機的前提下,她的死仍舊可能被認為是事故。
如此,點贊視頻的主要目的就不會是讓人誤以為她是踩空才滾下樓的。
又回到了之前的推斷,點贊是為了讓兇手有明确的不在場證明。
既然點贊是為了給兇手做不在場證明,那麼對于在點贊時間點還未離開寫字樓的人來說顯然沒有任何作用,唯一的受益人是剛離開現場的于森。
而能讓姚曉晨做僞證也要維護的人也隻有于森。
真是頭疼啊。端木茵捏了捏鼻根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