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檸嘉把窗戶完全推開,有點詫異地意識到,她不再聞到老舊列車的油和泥和塵的味道。她因此有點開心。她悠閑地一轉頭,就看到閣樓處的早月,從窗戶探出身子,正光明正大地用望遠鏡窺視她。
檸嘉無語。
早月的雙腿卻在顫抖,這幾乎成了看見檸嘉的并發症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在她腦子中,檸嘉的基本襯托音為交響樂,叫她不興奮都難。
檸嘉卻看着閣樓上面發呆,她看到閣樓與雲,看到雪落在落滿白雪的閣樓頂,看到漂亮的銀白色。木頭的清新香氣還在空中悄悄地鬼祟地起起伏伏,檸嘉發着呆,想起了方繁。
方繁被賣進女人的俱樂部,她們要求他許多離譜的事,不許碰她們,不許靠近,不許吃飯喝水上廁所,破壞一絲她們賦予他的美感。他就當個供幻想的盆栽。她們自然會沉浸一下腦高潮。
所以她們換人特别随心所欲特别快。
方繁的那位女老闆看來是真的挺喜歡他,是對他這件藝術品擺設最感興趣的一個。常用沙啞的氣聲問他: "are you clean?"
而其他的女老闆,有很多會常對他說:“給我跪下!”
這是女人們的戒色俱樂部,她們隻看,把他當擺飾,或者把他當成一件時尚單品,流行品。
旁白:這也不是不能理解,你會看到幾乎所有影視作品裡,女孩萬念俱灰想要自毀,才會去和男人亂搞。她們非常清楚,允許男人進入生活隻屬于自我毀滅、自我踐踏。和男人在一起是自我踐踏與自我懲罰,可相同的行為,在男人那裡是完全不同的境遇。這就是差别。女人,想守住自我,第一步,就是要遠離男人。曾是調笑、堕落,如今,要反過來,她們要享受。
想起方繁,檸嘉瞬間就警惕地恢複了冰冷的大腦。
檸嘉筆記:曾經有人想保護我被我給殺了,我要用自己的雙手雙腳來抓爛這世界。
早月看着檸嘉,檸嘉雖然還是那樣一副溫和好說話的好人樣兒,她卻莫名看出了氣質上的變化。檸嘉是冷冽的,她出現的時候,總像是一片雪。但這份冷藏在她的皮膚下,隻有“通靈”的人能感覺出來。可此刻,那份冰冷,從皮膚底下,“冒了”出來。
檸嘉筆記:女人瘋了是她被侵犯的理由,男人瘋了是他侵犯别人的理由。政策是他們的爹和娘,幹脆偏向着他們。所以他們能将自己的一切劣勢扭虧為盈,為自己哄擡身價。
我知道,現在絕不是我能瘋狂的時機,我的理智絕不能崩塌。
坦白了講,我不敢瘋。
檸嘉筆記:我是創傷型人格,我是理性大于一切的人,我愛也壓抑,恨也壓抑,憤也壓抑,怒也壓抑,怨也壓抑,仇也壓抑,傷心也壓抑……因為創傷,所以理性掌控一切,所以我不曾崩潰不曾失控不曾擁抱自己的情感和心靈,再痛苦難受,再被辜負欺辱,也隻是自己躲起來發抖,咬牙緊繃,想着也許有朝一日,我會在破滅的灰燼裡重生,從此輕盈而自由。
即使如此,我還要拼命去保護自己的靈魂,将那些醜陋虛弱的面具不停地自我剝離。
我雖常被自己腦中的理性程度驚訝到,但也會提醒自己不要神化理性。一個過于理性、時時刻刻使用理性功能的人,隻會讓我覺得此人怯弱。是的,沒有感受過一些熱烈的,放肆的,毫無由頭的,也是不完整的。
我非常愛那個怪物般巨大、奇形怪狀的自己。
I love my mind.
在那兒跑步的人越來越多,牛鬼蛇神一般。
一開頭就是一大堆人在跑步,為了不被殺,或為了成為殺人者。
你猜哪種比較多?
想去看世界,深刻地看世界,把自己嵌入山體中,化身連綿青山,一日千裡,感受驚心動魄的水,感受眺望遠方的風,體會朝夕生死遊,沉睡于雲海中。
我其實不是在憤怒,而是在傷心。
因為你,我總是顫抖。
筆記到這裡結束。
在書裡,最後一章,叫《林鳥喜晨開》,對應《雲彩透夕光》。
清晨的光一到,一切立刻都敞亮輕盈了。
夜晚的風有股山野的味道。
列車和輪船的聲音。
鳥鳴綻放天際。
鳥鳴叫醒清晨。
煙雲飛升,
浮光躍金,靜影沉璧。
入神。
被關在沙漠很久,變成了沙人,可我本是一直在找辦法變成雲人……
天際的列車輪船飛行器啥時候能飛到本座的身邊?真正飛到本座的身邊?我已準備好做個雲人,去和被關在沙漠裡變成沙人的家夥彙合~然後我們一起征服大海~
雖然一直距離真正的大海很遙遠,可好像總能聽見大海在唱歌~
天空是海,人其實也是魚,慢慢變回魚人,就會遊,會飛,會輕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