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臘月沒多久,都城就發生了一件大事。
起初隻是一樁貪污案,告的還是一名無足輕重的小官,所有人都沒有放在心上。
可偏偏就是這樁看似無足輕重的小事,後面竟一連牽扯出一堆案子,不少朝廷重臣都牽涉其中,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而這一系列的案子,最終都指向了同一件事——西北大将軍劉斡通敵叛國一案。
四皇子澹台明的親舅舅。
是夜,四皇子-宮中。
“你表現得很好,這點賞賜是給你的,拿去和兄弟們喝喝茶吧。”
澹台淵從袖口中取出一個鼓囊囊的荷包,塞進門口侍衛打扮的男人手中。
男人的視線卻牢牢黏着他:“屬下還能再見您嗎?”
澹台淵回以一個溫和的笑:“自然可以。”
男人被他一笑,三魂七魄都勾沒了,戀戀不舍地帶着其他侍衛離去。
澹台淵身後不知何時冒出來一道人影,蓋過了他身上的月光,冷冷地将他瘦弱的身軀籠罩在内。
“那人是誰?”
看着侍衛隊伍離去,林若齊不知為何格外在意,說出口的話泛着自己都沒察覺的酸。
隻覺得心裡不是滋味。
澹台淵沒有理他,推門而入:“父皇還真是狠心,自己的親兒子說關就關,說冷就冷。劉斡一倒台,我那不可一世的四弟不知要過什麼豬狗不如的日子。”
“侍衛統領可是太子的人。”林若齊不依不撓。
澹台淵停下腳步,終于回頭看向他:“我知道。那又如何?”
“五皇子早夭,太子與四皇子分庭抗禮。如今四皇子倒台,恐怕就是太子一家獨大。”
林若齊垂下眼眸。這副倔強的模樣落在澹台淵眼裡像極了受了委屈的狗。
“不是這個原因。”澹台淵捏着他的耳垂,懶洋洋地說,“你知道嗎?因着你我才發現,原來一無所有的皇子也是可以出賣色相來收買人心的。色令智昏的可不止你一個。”
“殿下!”林若齊低聲喝止,眉眼間全是壓抑的怒火,“請您自重。”
“好了好了,多大點事。”澹台淵順毛,“現在這點小事都讓你生氣,往後還怎麼擔當大任?”
林若齊自知僭越。他不過是臣子,又有何立場生氣?
可他就是心疼。他不願看澹台淵作踐自己。
“說到底,劉将軍倒台,四皇子已經再沒了翻身的可能,殿下又為何親自跑這一趟呢?”
澹台淵驚訝地瞪大了雙眼:“林若齊,你這麼聰明,怎會不知死灰複燃這四個字呢?”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四皇子澹台明的寝殿門外,澹台淵笑嘻嘻地去推門,突然被林若齊按住了手。
斟酌再三,他才艱難開口:“殿下,您不必沾血,這種事太肮髒……何況、他是您親弟弟……”
“五弟也是我親弟弟。”
“什麼?”
皇帝下令四皇子澹台明禁足宮中,便相當于打入冷宮。偌大的宮殿内,一根燭火也無。
澹台淵的臉藏在暗處,看不真切他的神情,隻聽他輕聲細語,聽不出甚情緒地說:“阿齊,你不懂我。隻有其他幾個兄弟都死了,我那好父皇才會想起我。”
“但凡任何一個活着,都不會輪到我的。”
林若齊猛地松了手。
澹台淵推門而入,潔白的衣袂被屋子裡濃墨一般都黑暗吞噬,無情地将林若齊拒之門外。
林若齊不知自己在門外等了多久。
耳邊傳來的慘叫聲和求饒聲,以及澹台淵癫狂的歡笑聲,一次又一次刺痛他的大腦,令他脊背發涼。
等澹台淵面無表情地出來後,那身白衣早就被污血染紅,甚至袍角都紅得發黑。
他靜靜站在那盯着林若齊,形同鬼魅。
“阿齊,我想蕩秋千,你陪我。”
南花園的秋千架子是當年安妃得寵時,皇帝親自替她安的,可見用情至深,算是一時間的佳話。
後來,安妃被人發現衣冠不整地昏迷在秋千上,雖不知發生了何事,畢竟有損皇家尊嚴,當日便失寵,不久後暴斃于冷宮。
那秋千架更被宮人視作不詳之物,拆都無人願意拆,連帶着整個南花園都跟着荒廢了,平日裡無人願意靠近,更别說三更半夜,夜貓子都不見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