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
“恭喜林首輔啊。”
“恭喜……”
宴席散場,不少同僚上前恭賀,林首輔一一道謝回去。
林若齊默默走在林父身後,從始至終沒有言語。
“你今日在席上和三殿下單獨出去那麼久,可有聊你姐姐的婚事?”
林父本意是給僵持的父子關系找個台階下,畢竟前段日子為了站隊的事沒少折騰自己這個兒子。
可這番話落入林若齊的耳朵裡,卻變了一番滋味。
“三殿下早就知道?”
林父看了他一眼,長長歎了口氣:“為父先前不同意你與他來往,他便逼你同長公主撕破臉,也逼我不得不在他與太子之間做出選擇。三殿下此人……從前到底是我看走眼了。”
得不到兒子的回複,林父以為他還在為禁足一事鬧别扭,隻得松口道:
“等三殿下與你姐姐完婚,将來便算是一家人了。個人有個人的緣法,我知你将三殿下視為知己,往後你們也不必避着我私下往來了,盡管做你們的事去吧。”
“一家人……哈。”
還未走出宮門,身後傳來侍從的聲音:“林大人請留步。”
林若齊一眼就認出是澹台淵宮裡的侍從,立刻搶上前一步問:“可是三殿下找我?”
侍從愣了一下,低頭行禮:“三殿下請……林首輔林大人借一步說話。”
林若齊眼裡才亮起來的一點火星子轉瞬間暗淡了下去。
“你先回馬車上吧。”林父拍了拍他的肩膀。
“還請幫忙通傳一聲,林若齊有事求見三殿下。”林若齊的聲音聽不出起伏。
侍從應是,将林父帶到一條偏僻的宮道上,一頂軟轎正停在原地。
林父上前,畢恭畢敬對着轎子行禮:“三殿下。”
澹台淵的聲音隔着竹簾傳來:“林大人不必多禮,往後我還得稱您一聲嶽父。”
“不敢……不知三殿下有何吩咐?”
“林大人平日裡與我鮮有往來,恐怕不清楚我的性情。我這人是急性子,不喜歡等待,也最忌諱夜長夢多。很多東西不真正掌握在手裡,總覺得不放心。”
林首輔思索片刻,斟酌着道:“隻是如今殿下根基未穩,恐怕韬光養晦才是長久之計。”
“不必。”澹台淵言簡意赅,“你隻管讓我站在最高處就是。勝券在握的獸王,不将其逼到絕境,怎會背水一戰?”
和聰明人說話有個好處,就是話不用說開,大家就都明白了。
林首輔總算知道為何自家那一雙兒女都會為這麼一個毫無勢力的皇子所傾倒。
“是,微臣明白。”
從那日之後,澹台淵每天都很忙。
也逐漸開始在朝堂上嶄露鋒芒。
不光是林首輔和他的門生,陸續有些中立的大臣也在向他靠攏,其中就有不少在朝堂上說得上話的。先前四皇子的支持者也開始分流,有部分選擇了太子,有部分選擇了他。
包括從來不在意他死活的皇帝,也開始讓他接手一些事務。起初都是些雜碎的,不起眼的小事。
但他都處理得很好,堪稱完美,雖說都是雜事,但都與民生息息相關,在有心人的推動下,三皇子在民間的聲望轉眼甚嚣塵上。
何況有太子這位強搶民女的“珠玉”在前。
太子黨警惕,對他如臨大敵。
從來不放在眼中的蝼蟻,眨眼間就能在朝堂上與自己分庭抗禮,再過不久就會冊封為本朝第一位親王……
太子也在暗中行動。自然這些都是後話。
澹台淵這一忙就是一個月,他享受權力一點點收入掌中的實感,比任何人都要沉溺其中。
自然也将某人抛在腦後,完全忘了幹淨。
林家次子親筆寫的三十一封求見的帖子被他扔在案牍最不起眼的角落裡,連帶着無數飛鴿傳書一起被遺忘了三十多天。
從前他病重時纏綿病榻,随随便便一位臣子都能随意出入他寝殿;如今他的宮内重兵把守,未經傳召求見者會被毫不留情地逐出宮外。
等冊封典禮和婚期迫在眉睫了,他才想起林家。
畢竟自己現在所獲得的權力林家也功不可沒。
隔日便傳了林若齊入宮。
近幾日天氣熱,中午的日頭曬得人昏昏欲睡。守在門外的侍從正打瞌睡,聽外頭通報林家公子來了,連忙起身迎接。
一擡頭,吓了一跳。
這還是那位林公子嗎?
怎麼……怎麼……
變了這麼多?
侍從一時半會兒說不上來具體變了哪裡,隻覺得短短一個月時間,生生比上一次要瘦了不少,臉也憔悴了不少,那雙眼裡也沒有了神采。
原本好端端的一個人,如今遠遠看上去竟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侍從不敢再多看一眼,連忙帶他進去。
澹台淵正坐在案邊處理事務,通常這種時候沒有任何人能打擾他。侍從習以為常,示意林公子可以先坐着等一會兒,給他準備了茶水便退下了。
林若齊行至他桌前,行了個叩拜禮。
一出口的嗓音沙啞至極:“微臣拜見三殿下。”
澹台淵頭也未擡,他太專注于手中事務,沒聽見林若齊的聲音,等他察覺到時,林若齊已經維持叩拜的姿勢近一炷香的時間了。
“起來吧。”
林若齊低垂着頭,沉默地起身。
“不知殿下傳微臣前來所為何事。”
澹台淵看了他一眼,反問:“不是你想見我的嗎?”
林若齊低垂着眼簾,看不清眼底情緒:“微臣不敢,聽憑殿下吩咐。”
比想象中還要難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