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你應該認識他,”龔小瑞說,“畢竟他之前是陛下身邊的近侍,陛下還是皇子的時候就隻有他一個人侍奉呢。”
林若齊都已經走出三步了,聽到這句話莫名心裡一悸。
他跟着龔小瑞來到宮裡一處陰暗潮濕的角落,這裡平日裡不會有人來,所以便荒廢了,長了許多雜草。
龔小瑞在一個小土包前蹲下,把裝滿了小雀兒的籠子放上去,對着土地說:“我來看你了,林大人也來了。”
林若齊覺得荒唐:“宮人們不是說于清回老家了嗎?怎麼……”
“你不知道嗎?我以為陛下會告訴你。”龔小瑞一臉理所當然,“陛下說他做錯了事,将他打死了。本來要丢去亂葬崗的,我偷偷把他埋這裡了。啊,這你可别跟陛下說啊,就當是我們哥倆的秘密了。”
龔小瑞話沒說完,林若齊轉身就走了。
到了天婺殿,他不顧宮人的阻攔,直接闖了進去。
澹台淵正斜倚在太師椅裡,見他獨自闖進來也不惱,對他招招手:“你來的正好,坐。”
見他神色不大好,澹台淵也沒問,隻是慢條斯理地展開折扇搖了搖:“我聽宮人說你早就到了,若是有事啟禀就先說吧。”
林若齊想問于清的事,想問他對他那麼忠心的一個人為什麼也能這般輕易處死了,陪伴了他那麼久的奴才說扔就扔了,對待于清能如此那對待别人是否也一樣……可是這些話到嘴邊卻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直覺在告訴他不要問。有些話一旦問出口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或許他潛意識裡已經猜到了問題的答案。他的内心深處在告訴自己,那個答案會讓他承受不起。
林若齊深呼吸一口氣:“陛下,臣聽聞近日您處死了不少老臣,且都沒有緣由,所以……”
澹台淵打斷他:“你是來興師問罪的?”
“阿淵,”林若齊的語氣中帶了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懇求,“你那麼聰明,應該比我清楚,這不是一位明君該做的事情。且不說那些臣子都是三朝元老,就算真做錯了什麼,你也不應該随意打殺。如今朝中人心惶惶,已經有對你不利的言語流傳。”
“你認為對我不利的言語是什麼?”澹台淵反問,“難道說我被那幫老不死的東西說得位不正我就應該感激涕零地聽着嗎?”
“阿淵,那些謠言我可以幫你處理,可你如今的作為無異于将自己推向深淵,再不停止我怕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林若齊。”
澹台淵收起了折扇,“啪”地擱在桌上。
“朕有件事本想與你商議,但既然你這般為朕的皇位考慮,想必你也不會推辭。”
“朕有意與月國和親,可苦于沒有适合的人選,朕的大姐還在皇陵守孝贖罪,七妹又尚且年幼。所以朕隻能割愛了。”
“什麼?”
“你姐姐畢竟是皇後,是朕名義上的妻,于朕也有知遇之恩,朕會替她好好準備,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林若齊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說什麼?”
林若齊一步步走向他,可每一步都像陷進泥潭裡,仿佛有無數雙手在拉扯他的雙腳,那麼沉重,怎麼也走不到澹台淵的面前。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阿淵,你剛才說什麼?”
澹台淵沒再掩飾自己臉上的不耐煩:“朕念在你們姐弟情深,允你同去。月國山高路遠,明日天亮便啟程,就不必謝恩了。”
林若齊猛地撲向他,用力拽着他的袍角,聲嘶力竭:“我做錯了什麼?我姐姐又做錯了什麼?我甘願做你的一條狗,連整個林家都拱手送給你了,你為何要這樣對我?!”
“你對我,可曾有過半分真情?”
澹台淵勾起一抹笑,笑意不達眼底:“阿齊,連你的名字都預示了你注定成為我的棄子,成就我的大業,你該感到榮幸。”
他說:“阿齊,月國苦寒,你一路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