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玺來廚房泡茶,餘光瞥着客廳裡三尊大佛,恨不得誰現在給她一榔頭,就地昏過去。
她從沒想過,向來冷冷清清的家裡,能突然出現這麼多人,而且處處都冒着刺眼的火星子。
……
事情還要從一個小時前說起。
蔣泯隻吃了幾口魚生,剩下的時間,都在小口啜着這家店的特供杏花燒酒。
他的耳朵早聽不清對面潘廠長的高談闊論,因為自己身後一堵牆外的好戲更吸引人。
服務生端來菜品的時候,随口介紹今天老闆開了一壇杏花酒,自己釀的,可以免費品嘗。
“給我來兩瓶。”薛天炀很感興趣。酒是個好東西,能麻痹痛苦,也能激發勇氣。
“……好的,給您上兩壺。”
“幹什麼呀,喝多了我可沒法把你整回家啊!”黃钰看他這作妖的樣子,搖了搖頭,隻當他是畢業焦慮綜合征,沒深想。
她隻希望他能快點喝,一會兒還得去找宮玺呢。
“黃钰,你說,咱這麼多年朋友,她說走就走。”薛天炀都沒倒到酒杯裡,直接對着壺吹了一大口,“她是不是沒把咱當朋友!”
“哎喲你快放下。”黃钰忙放下筷子,去搶他手裡的酒壺,“人家燒酒不是這麼喝的。”
“我愛怎麼喝就怎麼喝。”薛天炀頂着兩頰的紅暈,把手擡得老高,不讓她搶。這酒可不像過年,爸媽縱容他喝一杯的清湯寡水的啤酒,口感很醇厚,度數應該是不低。
他一口下去直沖天靈蓋。
“行,你快喝吧,喝完我把你送學校去。”黃钰懶得理他那神經問題,趁他喝酒多夾了幾塊肥嫩的魚肉。
“宮玺就是沒把咱倆當朋友,你說,咱什麼事不跟她說啊?結婚這麼大事,你相信她是相親見幾面就結婚的人麼?我問了,可是她非不說,就瞞着,一想到這些,我心裡可難受。”薛天炀才喝了兩口就大舌頭,發音都不清楚。
“你到底怎麼回事?”黃钰正了正神色,“朋友之間也可以有秘密,她不說,我們就尊重她的想法,幹嘛非要刨根問到底。”
“可是她不幸福!”薛天炀嗓門高了起來,“你覺得她幸福嗎?自打她去了北渡,給咱們發過幾條消息?她不是最愛跟你分享日常了嗎?她最近有嗎?”
“……不是大哥你冷靜點。”黃钰還是不知道他生氣的點在哪裡,是,宮玺突然結婚她也接受不了,但薛天炀也不該這麼要死要活的。
“不行。”薛天炀把半壺酒仰頭幹了,清亮的液體順着脖頸滑進領口,“我今天必須,我必須要找她要個說法。”
“我真服了,等你酒醒行不行?等你清醒點兒再問,我先給你送回去,明天我叫她出來,咱們好好聊一聊,你今天先回去。”黃钰連吃的興緻都沒了,她現在隻慶幸定的是包間,沒當衆丢人,這家店她還想再來吃呢!
“我不要。我要見她。”薛天炀眼圈紅着,聲音都發抖,“我要見她。”
“薛天炀!你怎麼跟個小孩兒似的。”黃钰認識他六七年,從沒見他這麼瘋過,要是不知道他們是朋友,她還以為這貨是受了什麼情傷。
“你帶我去宮玺家,好不好?我就想問問她,到底為什麼,問完我就走,好不好?”
蔣泯薄唇抵在瓷白的杯沿,面上難掩嘲意。這薛天炀也就知道糊弄心大的黃钰,要是宮玺在這裡,想必他就演不成這出戲。
有意思。
“抱歉。”他掏出手機假裝看消息,随後打斷了潘廠長的激情輸出,“夫人在家催,先走一步,改日我做東請您。”
宮玺家他來過一次。普通的高層樓盤,電梯房,一百來平,是周邊炙手可熱的學區房。他們家位置很好,采光和戶型都是數一數二,想必是宮郢精心挑選的。
隻是有一點,這裡入住率太高,門衛沒有戒嚴——不管是外賣快遞,還是遛彎的老頭老太,保安通通不會過問,隻有陌生牌号的私家車進來,才會慵懶地起身登記。
不太安全。
蔣泯無聲穿過遛彎大軍,憑記憶找到了宮玺家的單元門。
一塊石頭卡在門的合葉縫隙,門上的呼叫屏幕已然黯淡,像是壞了很久。
誰能想到,南灣也曾叱咤風雲的商業大佬宮郢,就住在這樣普通的居民樓裡?
他沒急着登門,而是在宮玺家下一層的單元樓道裡,望着窗外,點了根煙,靜靜等待獵物上門。
果不其然,大門口走來兩道熟悉的身影。薛天炀半個身子倚在黃钰身上,腳步漂浮,搖搖晃晃地走進小區。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裝的。
蔣泯在窗台按熄了煙,緩步上樓,敲響了門。
“來啦。”宮玺從家收拾出一堆快過期的面膜,剛敷上,還以為是黃钰來了,連忙小跑去開門。
“怎麼……”一推門見是他,宮玺差點把門又合上。
宮玺被面膜遮住神色,卻還讓他捕捉到了失落。
“應酬完了,該回家了。”蔣泯進屋後自來熟地脫下外套搭在座椅靠背,又自顧自走到沙發前,挑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一倚,仰頭閉眼假寐。
“一會兒我朋友要來,你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