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費糧食不好。
宮玺在心裡反複默念着,往白粥裡加了兩大勺辣椒醬,才勉強當拌飯一樣吃下去。
“你今天有什麼安排麼?”蔣泯斯文地咬着蝦餃,頗有耐心地重複了句。
“去找黃钰,然後晚上和我爸出門。”宮玺盡量往模糊上說,“哦對了,今晚我爸回來,你要不……”
“不。”蔣泯無情否決,“我覺得在家住,才能幫你在爸面前把戲做全。”
宮玺:“……那你去次卧。”
“好。”他答應得痛快。
家裡不宜久留。宮玺解決完早飯,簡單塗了個防曬,換了套運動裝就出發。出門前她本想囑咐一句,晚上可能回來得晚,他也沒鑰匙,要是出門了提前和她說。可她轉念一想,蔣泯出去了剛好,到時候自己手機靜音,把他鎖外面,興許他就不在家裡住了。
她屬實沒想到,蔣泯做得比她想得更絕。
……
宮玺打車去黃钰家裡等她梳洗化妝。黃媽見到她差點熱淚盈眶了,她是真拿宮玺當親閨女,冷不丁嫁了人,還是遠嫁,婚禮後她都抹了好幾天眼淚,情緒不振。
“北渡沒有南灣好吧?”黃媽是個心直口快的性子,黃钰和她如出一轍,“之前叫你爸爸上家來吃飯時候問起,他說你和那小子定了個什麼婚約,依我看呐,你到時候還是回來,結婚有什麼好,生意人,除了你黃爸,都很薄情的!你和黃钰,我一個都不想嫁,在家當小公主不好呀?”
“好~幹媽,到時候回來我就黏着你,天天讓你給我做好吃的。”宮玺從背後抱着她,“幹媽最好了。”
“幹嘛!想挑戰我家庭地位啊?”黃钰穿着條鵝黃色裙子,堪堪過膝,從二樓蹦跳着下來,像隻雀躍的小兔。
“誰能挑戰過你,真是。”黃媽擡手幫她整了整領子,“穿這麼短裙子,出去玩不冷?”
“不可能,我看了天氣預報的。”黃钰挎上宮玺的臂彎,“走啦走啦。”
兩人先去了中學時代的“據點”,萬茂大廈附近的遊戲廳——這裡擴建不小,填了好多設備,兩人照例買了百十來塊的遊戲币,開始專攻推金币。
這遊戲不用大腦,倆人在電玩廳的喧鬧背景樂下聊天:
“時間真的太快了,咱倆第一次來這兒,還是十五年前。”
“那時候推金币還掉金币,買一盒能玩一天,現在隻出票了。”宮玺遺憾道。
“也還好,可以攢起來換東西。”黃钰連着投進去三四個,嘩啦啦掉下去一大堆。
“還是喜歡當初三五個币換一盒的玩法。”宮玺每次扔币子扔得謹慎,必須卡在推闆收回去之前。
“對了,薛天炀咋樣?我給他發消息沒回。”
“他……一直在睡,等我醒時候,蔣泯說他自己走了。”宮玺下意識掩蓋了他昨晚找她那段。
“哦,那還行。”黃钰柳眉微蹙,“真不知道他抽什麼風。”
“像你說的,畢業焦慮症吧。”宮玺沒太當回事,蔣泯就是個變态混球,不管薛天炀還是薛地炀,她都逃不了。
“真是。你和蔣泯還好?”黃钰終于問到了自己真正想問的,“怎麼還有婚約什麼的,我聽我媽說的。”
她是擔心宮玺人财兩空,憑白被這個資本家掏了個幹淨。
“婚約是我拟定的。你也知道,我倆認識時間不長,也不算很了解對方。”宮玺斟酌着話,“我是覺得這算一道保險吧,兩年内,他要有什麼不良癖好、或是對婚姻有所動搖,我們就好聚好散。”
“這确實。”黃钰點點頭。她之前還覺得宮玺純粹是一股戀愛腦沖頭,不過既然她有這樣的考量,那還是她認識熟悉的宮玺沒錯兒——她的好閨蜜從小活得就像個等式,做什麼前都要考慮周全,有付出就要有得,從不幹費力不讨好的事情,也不會将自己陷入難堪境地。
連她們系主任當時都說,宮玺專業挑英語真是屈才了。
不過她知道,宮玺沒那個心思遠走高飛,她所有事都聽她爸的。
……
“這家店真的不錯。”剛才玩完遊戲廳,倆人又四處逛了一圈,黃钰早就餓得兩眼冒星,“去年新開的湘菜館子,你點完菜可以看到廚師現炒。”
“哇。快去拿号排上隊。”宮玺也跟着兩眼放光,她就得吃點這種刺激的,來沖淡早上那碗白粥帶給她的傷害。
“辣椒炒肉、金錢蛋、鮮椒牛蛙、火辣鳳爪……再來一份酸蘿蔔牛肚和一鍋小鍋米飯!”
“這麼多,咱倆能吃完嗎?”饒是宮玺愛吃湘菜,也沒這麼個點法啊。
“沒事兒,我媽都說了,多點點兒,晚上打包回去再吃一頓。”黃钰很久都沒像今天這麼高興了,畢業後她就被關在家學雅思,要說在家學習效率真是不行,她都三戰了,父親連寄宿家庭和能申請的大學都給她找好了,硬是考不過門檻。
“那行。一會兒打包完先回你家,然後咱倆再出去看電影。”
“嗯呐!”
商業片,催淚向,劇情無聊。宮玺偷摸把屏幕調到最暗翻朋友圈,黃钰在一旁哭得專注,沒發現。
她通訊錄好友很多,聊天界面卻連一頁都沒覆蓋全。偶爾無聊的時候,她會打開朋友圈看看這些都忘記模樣的人,在哪裡,做些什麼,從而隐隐期待,能有什麼新鮮事吸引自己的興趣。
她追求刺激。她有些懷念海島那幾天的生活。恐懼、未知、高空、極速,這些都能刺激她内心潛藏的小宇宙。
其實自己也挺扭曲的,宮玺心想。她在人前一副淡默如水的假象,内心卻有無數火焰在燃燒。
她翻着翻着,突然看到了昨晚蔣泯發的朋友圈:一張窗外夜色圖,顯而易見來源于她的卧室。
配文:Maybe.
梅你妹。宮玺飛快劃走,不想再揣測其中深意。
身後的椅子突然被踢了下。
宮玺還以為是有人中途上廁所,不小心碰到,連頭都沒回。誰知道不過半分鐘,後面的人又踢了一腳。
不知哪家熊孩子。她不想惹事,轉移注意力,不曾想身後這人像有毛病,踢她椅背踢出節奏來了。
她略帶惱怒地扭過頭。正趕着大熒幕上轉換場景,整個影廳都發亮——
蔣泯單臂拄在一側扶手上,偏頭慵懶地倚着,眼裡還噙着笑意。他正翹着二郎腿,腳尖有一搭沒一搭地逛着,不時踢中她的椅背。
這跟讨人厭的熊孩子有什麼區别???
“我去上個衛生間。”宮玺俯在黃钰耳邊輕聲說道。
“嗚嗚,好。”她正哭得專注。
宮玺沒空安慰她脆弱的淚點,起身快步走了出去。身後果不其然跟上個人影。
“你怎麼來了?”宮玺都懶得問他怎麼知道自己在這兒,徐特助就好像個AI機器人,就算她土遁都能給她抓出來。
“在家閑着也是閑着。”蔣泯雙手插兜,一副今天就要跟定她了的架勢,“這電影太爛。既然你也看不下去,不去跟我去個好地方。”
“沒空。”宮玺不想被他破壞好心情,“我一個月才能回來一次。”
“我記得,婚約裡沒說,我不能跟着一起回。”蔣泯臉皮厚得很,“而且……與其這樣浪費時間,不如帶上你朋友,我們去做點有意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