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真的不想活了？”殷元昭抱着肩，歪了歪頭道。

“你要怎麼才能相信？”

“這話應該我問你，你要怎麼證明你是我哥哥？難道指望着上下嘴皮子一碰我就相信你嗎？”

“我蔔了卦……”傅離上前拿起桌上的龜殼和幾枚銅闆，正要說些什麼，卻被殷元昭打斷了。

“我可不信神神鬼鬼那一套。”殷元昭說着，拿起桌上的茶杯和水果刀，道：“這是你最後的機會，祈禱你剛剛說的是實話吧。”

傅離沒有動，嘴角帶着淡淡的笑，顯然對結果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殷元昭往杯中倒了些水，揮刀将掌心破開了道口子，将血滴入了茶杯中。随後用衣袖将刀子上的血擦幹，直接拉過傅離的手。

傅離也順着她的動作，沒有反抗。

看着幾滴血落入水中濺起的漣漪，殷元昭心中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哥哥，真的會是哥哥嗎？

她屏住呼吸，盯着水中幾滴血擴散的軌迹，眼睛眨也不眨。她也完全沒發現身旁的傅離，眼神是那樣的溫柔。

初春的夜晚太安靜了，靜到殷元昭仿佛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伴随着血液的擴散，砰！砰！砰！

直至交融，整杯水從原來的無色，變成了淡淡的血色。

殷元昭的眼眶紅了，她猛地轉過了臉，看着傅離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嘴唇微張。

她沒出聲，許是激動得失聲了，但傅離還是能看出來她說了什麼。

哥哥。

殷元昭清透的眸子被水色覆蓋，水霧凝聚成了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傅離張開了雙手，将殷元昭抱在了懷裡。他很高，即便殷元昭的身形在女子中已經是偏高的了，卻還是矮他半個頭。他輕撫着妹妹的頭發，感覺到自己的肩膀濕潤了。

“好久不見。”

真的好久，久到他都要忘了那些事，那張臉。

殷元昭很久沒有這樣放肆的哭過了，上次這樣哭她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

自從假扮哥哥以後，為成為儲君，她要學習的實在太多，除了最開始那年，她根本沒有時間來傷春悲秋，加上刻意的壓抑自己，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大哭過了。

她哭了許久，傅離也保持着這樣的姿勢抱着她許久。

終于，殷元昭止住了哭聲，離開了傅離的懷抱。她看着傅離脖子上的勒痕，咬了咬嘴唇，道：“對不起。”

傅離眼中沒有一絲責怪，擡手輕撫着殷元昭的長發，道：“沒關系，這麼多年，苦了你了……”他輕聲叫出了那個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名字“霜霜。”

還記得從前，他就是這樣，一邊喊着“霜霜”，一邊将不愛出門的小雪娃子拉到外面玩。霜霜總是一臉的不情願，但還是跟在哥哥的屁-股後面跑，被大皇子欺負了，也是像現在這樣，滿眼淚花地叫“哥哥”。

他不知道為什麼殷元霜頂替了他的身份，扮成了男子，但他也能猜得八九不離十。

在京城的這段時間，他在茶樓酒肆沒少聽見說書人和一些閑客茶餘飯後說起殷元霜的豐功偉績，當時沒什麼感覺，現在知道了她是妹妹之後，心中隻剩下心疼。

原來之前隻會怯怯地喊哥哥的小不點，都已經獨當一面了啊。

傅離用手指輕輕擦去殷元昭臉上的淚水，眼中的心疼溢于言表。

躲在門外的小六子看見這一幕，心中憤憤。

為什麼？一個才見了兩三面的臭道士，你都能對他青眼有加，憑什麼我就不行？我們才是一起長大的啊！

先是一個時知遠，又來一個傅離，為什麼偏生隻有我不行？他們除了比我多個物事，又比我好在哪裡？

我們在一起了這麼久，你是我的！我絕不會讓人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小六子躲在門外，陰狠地想。

殷元昭此時大悲大喜，情緒交疊下，完全沒有了往日的警惕。否則怎麼會不知道有人接近？

他們的說話聲不大也不小，小六子這種沒習過武的聽不見，但貴妃派來的刺客卻聽得見。

他是趁殷元昭沒注意才埋伏在樹上的，前面什麼妹妹不妹妹的他全然錯過了，就聽見了後面的那句“霜霜”。

刺客一頭霧水，完全沒懂是什麼意思，為何兩人還抱在一團淚眼婆娑。見兩人不抱了，害怕殷元昭回過神來發現他，趕緊先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