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泠有機會抛棄他,但她沒有。
她待在他身邊,還跟他回了家。
哪怕是她病了,李一也由衷覺得幸福。
他短暫的一生,至少有被虞泠選擇過。
李一的病來得急,去得慢,到數心發布會那天,他還有些病殃殃的。
虞泠幫他挑選胸針,又幫他親手别上。
“晚上你回來嗎?還是和秦文元他們開慶祝會?”
她久久沒有聽見回複,想擡頭,卻被李一突然抱住。
他胸腔中的心髒有力地律動,規律,整齊,一時之間虞泠隻能聽見他心跳的聲音。
還有他身上鼠尾草的味道,混着柑橘味香氣,将她緊緊包裹。
“不回來了。”
“明天也不回來了,你想去哪都可以去。”
“這台新手機給你,電話卡已經插上了,密碼是我的生日,裡面有錢。”
“虞泠……”
“我……”
他閉上嘴,垂下眼,露出一個微笑:
“我不回來了。”
虞泠反手抱住他,她手上用力,迫使李一彎下腰,和她貼得很近:“不回來了?”
李一:“嗯。”
虞泠緊緊盯着他:“永遠都不回來了?”
李一:“嗯。”
虞泠有點想哭:“就算我在家等你,你也不回來了?”
這次,李一還沒來得及說話,輕微的刺痛從後頸傳來,随即是一股冰冷的液體被注入。
他推開虞泠,捂着脖子,大腿發軟地退後兩步,震驚地看着她手裡空了的玻璃瓶子。
他的鎮定劑……
她打開門那天是去找鎮定劑了?
為什麼……?
身體脫力,李一跌坐在地上,他牽挂地看着門口的方向,不甘地閉上眼。
發布會他會遲到的……
李一很重。
虞泠再次體會到這件事。
把李一拖到床上,虞泠又去地下室把項圈拿了上來,帶着報複的心思給李一扣上。
她低頭看了李一一眼,想了想,爬上床狠狠踹了他兩腳。
她沒收力,每一腳都拼盡全力,昏迷的李一發出痛苦的呻吟。
踹累了,虞泠喘着氣停下,心裡的郁氣消散不少。
她盯着他被項圈緊緊裹住的脖子,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一個圓圓的,金色的,會響的東西。
不過現在那個不重要,她這幾天要把李一留在家裡,防止他真自殺。
他都打算把她放走了,他要一個人去死。
李一有些完美主義,至少今天她要把他留下,打亂他的計劃。
李一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腰不知道為什麼疼得厲害,他摸着脖頸間的項圈心情複雜。
鎖鍊嘩啦嘩啦響,皮質的項圈貼在脖子上不太透氣,他下意識扯了扯,扣得緊緊的項圈絲毫未動。
原來被拴起來是這種感覺。
李一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掌,他的手指細長,指腹上面有些老繭和疤痕,有些是訓練留下的繭子,有些是他幹活留下的。
他其實也享受過幾個月錦衣玉食的生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那個女人拿他當親兒子養,但他還是不喜歡她。
甚至厭惡。
她對他越好,他就越厭惡她。
他可能就是賤,就喜歡對他不好的人。
所以他從大宅子裡溜出來,跨越千裡一個人跑回十六區,灰頭土臉、滿身污漬地坐在門口等李恩岚下班回家;
所以他千方百計也要留下虞泠,哪怕違法犯罪也要把自己刻在虞泠心裡,祈求着她輕浮的愛。
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但還是為她們偶爾露出的那一點愛意由衷地感到幸福。
太可悲了。
他放過了虞泠,不打算拉着她一起去死了,因為她想活着。
但他不打算寬恕自己,他這種人就該死。
他不适合活着。
現在,因為虞泠,他原來的計劃亂掉了,他活了下來。
心裡騰起一股煩躁,他不喜歡計劃被打亂的感覺。
虞泠不見人影,不知道去哪了,鎮定劑的藥效還沒有完全褪去,李一又昏昏睡去。
再次醒來,是他被虞泠搖醒了。
“吃飯啦。”
李一低下頭看着自己被虞泠塞到手裡的碗,有些迷惑:“這是……什麼?”
虞泠惱怒地大喊:“飯啊,愛吃不吃。”
她都兩年多沒做過飯了,做成這樣已經很好了,不就是醬油放多了黑了點,飯炒久了糊了點嗎?又不是不能吃。
死鍋那麼重,她胳膊都快斷了颠鍋都颠不起來,人還累得要死。
她以前做飯沒這麼累啊!
都怪李一關着她,把她身體都搞壞了。
虞泠恨恨地把飯吃完。
好在李一老實吃完飯,連顆飯米粒都沒剩下,讓虞泠的心情稍微好點。
李一被迫翹掉了今天的發布會,朝珏一連打了七八個電話,虞泠一個沒接,事後虞泠怕她報警,才敷衍地給她發消息請假,又把朝珏氣了個半死,發了一連串60s語音罵李一。
虞泠聽了兩個覺得沒什麼事,就沒聽了,反正被罵的不是她。
洗完澡躺在李一身邊,虞泠鑽進他懷裡,輕輕地吻了吻他的喉結:
“不要背着我偷偷死掉哦。”
李一沒說話,隻是沉默地抱緊了她。
虞泠又說:“你死掉了我會傷心的。”
所以,哪怕是為了她,也要活下去。
李一閉上眼睛:“嗯。”
虞泠沒關他太久,不過四五天就摘下了他的項圈。
重獲自由李一還有些不習慣,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覺得那裡有些空落落的。
虞泠倦怠地趴在他的胸膛上,她出了很多汗,整個人都濕漉漉的,眼尾也紅透了,隐約有着水光。
“夠快樂嗎?”
虞泠聽見李一含笑的聲音,她累得隻能擺擺手,示意她很滿意。
李一含住她的指尖,挨個挨個舔舐她的手指。
李一是隻小狗。
虞泠伸手去摸他的下巴,他很配合地擡起頭,舒服地眯起眼睛。
他變了好多。
虞泠感歎,以前他還會因為她這個舉動隐晦地不滿,繃着臉躲開她的手。
現在都能主動湊上來了。
再過段時間,說不定真的能戴鈴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