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

雲榷突然想起：“前幾天說首都一區有小範圍疑似磁場波動，我看了圖，涉及到的地區很多都有我認識的人。到底是什麼性質的波動？”

陸先生又沉默了，良久後笑了聲：“你是看到有宋秉初家吧。”

雲榷承認，是有一部分原因是這個。

至于為什麼都決定好一個人活到死，還要擔心一下宋秉初，他覺得是自己習慣了對“宋秉初的命”的關心。

但他沒有回答，而是對于陸先生的又一次沉默，有了且隻有一個推測——這個問題的答案和那個“聯盟之上”的秘密有關。

“暫時不要回一區了，聯盟之上……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危險，暫時沒有公布是因為還不夠穩定。”陸先生掐着肉咬着牙，還是做不到瞞着雲榷什麼，隻好撿着能說的說。

雲榷敏銳地捕捉到：“我不能回去？”

“……”

“為什麼？”

站在聯盟的角度，聯盟應該盼着他回去，雖然沒多大用，但多抓住一個通緝犯聽上去就顯得很可靠的樣子——在這個聯盟信譽度岌岌可危的當下。

可為什麼“聯盟之上”卻不希望他回去呢？他這樣一個小角色，還能對“聯盟之上”有什麼影響不成。除了被通緝，他好像也沒做過什麼大事吧。

“他們要在一區做個小實驗。”陸先生歎了口氣，一咬牙一跺腳，索性全秃噜了：“你知道仿生計劃嗎？”

“……”

仿生兩個字灌進大腦，雲榷立刻想起了湯誼皮膚上怪異的縫合線，他蓦地睜開眼睛，十分沉靜嚴肅地盯着某一處。

“現在這個技術已經比較成熟了，在很多地方都投入過實驗，已經證明了他們可以正常融入人類社會，但是隻在普通A級以下公民群體測試過。這次準備試試它們在首都一區的精英群體中會不會露餡。”

陸先生說完，剛一腦門子汗地松了口氣，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雲榷的一聲：“不對吧。”

雲榷說：“那沒道理專門對我的朋友們進行幹擾。”

陸先生歎了口氣：“問題就在這，這一批仿生人裡，不知道是誰喪心病狂的提供了你的信息，生産出來一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東西。”

雲榷：“……”

他坐了起來，一腦袋的疑惑都挂在臉上，想了半天，一張嘴還是一句：“啊？”

陸先生說：“再加上你現在‘失蹤’了，那些傻逼就決定從這個仿品開始，把他投放進你原本的社交圈，按照你的軌迹活，看能不能在其他人心裡留下跟你一樣的分量。”

“什麼意思？”雲榷的腦子罕見地被感情之外的事情繞住了。

“前不久的電波已經把通緝令的臉也在群衆大腦中模糊化了，首都一區所有跟你有聯系的人的記憶都清空了，”陸先生越說聲音越小，“包括宋秉初。”

“不是包括，尤其是他吧。你參與了嗎？”雲榷幾乎是壓着他的話音尾巴問。

“我知情。”

雲榷糾正：“不，你默認同意了。”

“是。”

“為什麼？”雲榷臉色很平靜，但有着說不出的陰沉，他自從來到西南七區之後就沒有過這樣嚴肅的神情，他眼角輕輕一動，撕開了最後一道痂：“就因為你是我父親，你就可以替我做一切選擇？包括替我默認被一個東西冒名頂替？”

陸先生呼吸明顯一滞。

兩人僵持着，誰也沒有挂斷電話。

很久後，陸先生才終于開口：“是。”他幾近破罐子破摔，專橫無理地說：“為你好，首都一區的圈子不适合你，你在那裡吃的苦受的罪夠多了！你媽媽要是在，她也會跟我做一樣的選擇！你的新身份我已經都打點通了，你以後不要在想着跟首都一區的人有交集——反正你也說了，你對那小子沒多深的感情——等那些傻逼的實驗結束了，仿生人會被摧毀，其餘人的記憶也會被銷毀，他們所有人都不會記得你，你也趁早忘了。”

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你才二十多歲，人生才剛剛開始，過去那麼痛苦，對你而言沒什麼好留戀的。”

雲榷呼吸在壓抑中依然越發急促，“你憑什麼替我選擇！”

“我隻是做了我認為對的事情。”陸先生說完，挂了電話。

他已經這樣獨斷專橫地過了一輩子了，上一次優柔寡斷的代價就是痛苦到了現在，他在愛情面前像昏了頭的傻小子，滿腔的極端和控制欲都心甘情願被愛意壓制，給了雲爾絕對的自由——

自由的結局是什麼？

愛一個人是要成全她嗎？

如果代價是永遠失去的話，那這些全都是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