蔫蔫的聲音從旁邊插了進來,“被李…剛才那道劍氣戳了個窟窿。”
說話的是個和她們差不多年紀的少年,眼皮半耷,黑眼圈濃得可以給那群儒修當硯台使,指尖靈符剛顫巍巍亮起微茫,就被一隻殺紅眼的赤羽鶴叨掉了半截。若非他反應快,可能同時被叨走的還有手指。
江挽“啧”了一聲,一拳擊出,幫忙擋下半截憤怒的翅膀,“你們這些法修身體這麼脆弱就去船艙裡躲着偷襲好嗎。”
“不行,得把陣法修好。”
少年說着,艱難地再次抽出一張靈符。
這一次,靈符成功啟動,為三人撐起一個短暫的靈氣保護罩。而少年則直直盯着姜藏煙的對面道,“你是方才上飛舟的醫修吧?”
姜藏煙疑惑地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卻隻瞧見一片鋪天蓋地的赤白漸變翅膀,以及在翅膀下狼狽躲閃的未來同修。
“你是問的我?”
她遲疑側過頭,目光落在少年的眼睛上。
“嗯,我的視目法鏡被叼走了。你有沒有辦法讓我臨時看清,去試着修一下防禦陣?”少年懷抱着期待道。
“要看你是怎麼個瞎法。”
姜藏煙沉吟。
天生眼瞎者,元嬰之下隻能換目。若是受傷,配合幾種罕見靈藥倒有痊愈可能,但這不是現在臨時可以辦到的。唯獨……
“是中毒。”
少年語氣平靜。
姜藏煙微微一怔。
“若是不行……”
少年似乎意識到這有些為難一個同輩的年輕醫修了,剛要放棄,便聽見神采飛揚的一聲。
“這可太行了!”
嗯?
他還未反應過來,眼部就是一涼。
意識到是面前醫修的靈力後,剛條件反射生出的反抗意圖被他硬生生壓了下去。
自半瞎後,他亦來禹陽藥宗治療過多次,這還是第一次遇上這種如春水浸潤般溫柔清爽的治愈靈力。
“你的靈力……”
他下意識開口,卻沒得到回答。
姜藏煙的注意力,全部凝聚在那雙因無法根除的未知之毒導緻的盲目上。靈氣觸到的毒素有些辛辣,像是曾瞞着大師姐偷吃過的紅油撥霞供。嗯,味道不壞,就是太多太多了。
“能看清一點了嗎?”
少頃,姜藏煙有些遺憾地撤回自己的靈力。
修為還是太低,丹田蘊藏的靈力不夠,實在是吃不完這一大鍋。
“很清晰。”
少年壓着興奮道,“你用了哪些靈藥輔助?”
可以說,這是毒素被暫時祛除得最幹淨的一次了,甚至讓他生出了自己還能痊愈的幻想。
姜藏煙收回手,隻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你快去修陣吧,我看那位仙盟的師兄已經要撐不住了。”
那個在她登上飛舟時準備來找她的仙盟執事臉上已再看不見溫和笑容,隻餘下縱橫交錯的六七道印子,眼見是被暴躁赤羽鶴撓出來的。
顯而易見,這亦是江挽眼中的脆皮法修。
畢竟用防禦陣法完備的飛舟接人,也其實并不太需要武力值。
姜藏煙亦有些不解,仙盟的飛舟不至于脆弱到被一道劍氣洞穿。除非,防禦陣并沒有防禦那道劍氣。
那是仙盟的人?還是和他們一樣的交流弟子?
不,能以禦劍的速度就沖毀防禦陣法,絕不可能是同齡人,肯定是個看着年輕的老妖怪!
“藏煙!後退!”
江挽忽然急促喚了她一聲。
一隻粗壯的鶴腿不知何時踹開了靈氣罩,正朝她的腦門而來!
姜藏煙下意識打出手中靈力,卻在靈力團出手的瞬時意識到了不對。
她還在運轉禹陽藥宗的治愈心法!
可惜要浪費一張護身靈符了。
姜藏煙正歎惋地等着自己的護身靈符在攻擊下被動激活,就見挨了她一擊的靈鶴離奇地收住了腿,以一個仙鶴獨立的搞笑姿勢卡在了原地。
發生了什麼?
姜藏煙心下納罕,指間卻絲毫不閑,飛速撚上了幾枚靈針。
禹陽藥宗位列五大宗門之一,靠的可不僅是醫術和丹藥。
正面打鬥她雖不一定是鶴的對手,但這一針下去,卻定能讓鶴癱上小半個時辰。
可未等靈針脫手,這單足而立的赤羽鶴忽地低下腦袋,一翅半張,一翅朝着她微微垂下。
“這是…邀請我摸頭?”
姜藏煙有些荒謬地想着,卻又很快否定了這個念頭。
以鶴大爺誰碰誰死的脾性,求她治傷都更靠譜點!
等等,治傷?
想到自己打出的那道有着治愈安撫之力的靈力,姜藏煙靈光一閃,再次催生一團,朝努力湊過來的翅膀尖籠了上去。
這一次,她沒有切斷自己和靈力的聯系,清晰地感覺到一股酸苦順着靈力蔓延了過來。
“居然中毒了?”
姜藏煙瞬時明了這群赤羽鶴為何對無辜人修也有這麼大的敵意。
它們被投了毒。
這毒許是下在了它們愛吃的靈果或栖息地的水源中,并且為時不久,所以被它們攝入體内的并不多,甚至過個幾日就能被體内靈力自行化解,可還是會讓它們十分不舒服。大抵就像是新生長的傷口在發癢,無法忽視,又不能觸碰,令鶴暴躁。
“好吧,我幫你治。”
姜藏煙拿靈力團拍了拍靈鶴的腦袋。
“嘎!”
這赤羽鶴似乎聽懂了她的話,也不計較被拍腦門的冒犯,很是心安理得地收攏翅膀,在她身前乖巧卧下。
也不知這些靈禽是如何溝通的,正在暴虐其他人的鶴也紛紛脫離戰場,一隻接着一隻,排在了這隻身後。
“我是被它們扇出幻覺了嗎?”
不知是誰呢喃了一句。
“我真應該聽我師父的,鍛煉體質,直接跑步去白玉京!”
一少年滿胳膊血痕地癱在地上,眼神已失去了光亮。
“得了吧,赤羽鶴排隊找醫修治療,這場景多稀罕?哎,你們誰帶留影珠了,趕緊拍一下,發去靈網上,得爆!。”
“我現在還巨好奇剛才過去的飛劍,有人拍到了嗎?”
“這位師兄,仙盟現在是否靈石緊張?怎麼陣法這麼脆?”
提到飛劍,立刻有人詢問起随行的那位仙盟執事。
“事出有因,事出有因,那大概是劍閣的劍。”
溫潤青年頂着滿臉的血,一邊拼命戳自己的通訊玉簡,一邊順口道。
“劍閣啊?”
紛擾議論忽然安靜了一瞬。
半晌,才有人按耐不住好奇,再次開口,“我聽說,劍閣的新任太初劍主會來虛白書院和咱們一起修行,是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