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莎此刻正拘謹地站在波羅貝爾的面前，而波羅貝爾則理所當然地坐在椅子上。若是平時艾爾莎必定會跳着質疑，到底誰才是魔女，可如今的艾爾莎，因為心底裝着事，再加上有些心虛，反倒是乖乖地低着頭，像一個等着老師批評的學生。

戰争結束後，波羅貝爾為了主持大局，率先回來，自然不知道發生在艾爾莎與神原凜之間的事。平日裡艾爾莎很少會來他的房間，因為她認為這裡到處都充斥着老古闆的氣息，可如今她這樣乖順地站在自己面前，倒是極少見的。

作為整座宮殿最了解艾爾莎的人，波羅貝爾當下便知曉艾爾莎絕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波羅貝爾放下手中的信件，将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摘下，一雙綠色的眸子微微擡起，瞧着眼前的少女：“陵水負責人來信稱，有一夥不明身份的人進入城中，你覺得他們是什麼人？”

艾爾莎心裡裝着事，哪有過多的思緒去分攤到這件事情上，她隻好敷衍一笑，道：“或許是王城的人吧。”

波羅貝爾看她一眼，不動聲色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打算回信讓他們盯緊這幾人的行蹤。”

說罷，波羅貝爾起身，艾爾莎瞬間覺得一股無法忽視的壓迫感向她襲來，她還沒來得及投降，對方就已經繞過她，徑直向前走去。

艾爾莎長舒一口氣，可她吸氣吸到一半，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于是連忙轉身道：“你要出去？”

波羅貝爾又豈會看不出她心中的彎彎繞，他故意道：“去寄信。”說着，他晃了晃手中的信封，仿佛在證明自己沒有說謊一般。

艾爾莎忙上前一步，一把奪過他手中的信封道：“多大點事，一會兒我幫你寄。”

波羅貝爾倒是不惱，畢竟艾爾莎做出的大逆不道的事可不少，這還算不了什麼。

他緩緩走到窗邊，背對着艾爾莎道：“有什麼話就說吧，吞吞吐吐不像小姐的個性。”

被點到名的艾爾莎猛地一驚，她咽了咽口水，在内心思考着該如何将這件事委婉地說出口。以波羅貝爾的性格，若是讓他知道自己如此不謹慎，對着一個敵人吐露自己魔女的身份，怕是神原凜真的是有命聽沒命活了。

艾爾莎張了張嘴，眼看着就要說出口時，她卻又生生咽了回去。她尋了神原凜五年，如今好不容易再見到他，怎麼能輕易地将他害死。更何況，說不準波羅貝爾大發雷霆，還會遷怒于她，前兩天波羅貝爾還誇過她，有意多給她一些權力。

波羅貝爾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艾爾莎回話，他轉過身去，正看到艾爾莎仿佛下定決心一般，一雙手握成拳頭在胸前，一鼓作氣道：“我是想說，貝爾，我今天好像看到凜了。”

波羅貝爾“哦”了一聲：“你一直在找的那個少年？”波羅貝爾是沒想到失去下落五年，那個人竟然還活着。

“對，”艾爾莎用力地點點頭，“他也參與了戰争，而且還是……”

“還是什麼？”

“還是我們的敵人。”

波羅貝爾一時間無話可說。仔細想想時過境遷已有五年，且不說那時他們都還是小孩子，如今效力了不同的派别也是極有可能的。

“不過我不确定那個人是不是他……你可不可以幫我查查，他叫神原凜……我知道的，你一定有辦法的，貝爾！”艾爾莎的聲音聽起來那樣急切，搞得波羅貝爾也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看得出來，這個叫神原凜的少年對艾爾莎很重要，或許如果真的可以找到這個人，也算是了卻她的一樁心願，這樣她以後也能好好地做回魔女。

“這件事我可以答應你，不過你也要答應我，沒有我的允許，不可以私自跑出去。段睿沒有死，一定會再回來報複……”

為了防止波羅貝爾接下來無休止的唠叨，艾爾莎撲過去抱了抱波羅貝爾，而後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謝謝你貝爾，那我就先走了，萊特還在外面等我呢！”

說完這話，艾爾莎不等波羅貝爾有所反應，便像是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一般，飛快地逃離了現場。

直到艾爾莎站在房間外的走廊上，她才有些後怕地拍了拍胸脯。她并非有意對波羅貝爾說謊，隻是如今隻有這一個辦法可以保住神原凜的小命。雖然她也知道紙包不住火，尤其是這紙格外薄，這火格外旺，不過她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艾爾莎猛地擡頭，就撞進了一雙眼眸中，這人正是她剛剛的擋箭牌，萊特。

“吓死我了，萊特，你在這兒傻愣着做什麼？”艾爾莎是真的害怕，她剛做了虧心事，一擡眼就有個人正盯着自己。

萊特已經站在門口很久了，他知道自己的主人和毒龍大人有事要談，所以他便乖乖地站在門口等候。房間的門質量很好，萊特可以說是連房間裡的一丁點響動都沒有聽見。

直到“嘎吱”一聲，艾爾莎慌慌張張地推門沖了出來，不過她并沒有跑遠，而是整個人倚靠在門邊的牆上，整個人看起來有點緊張，嘴裡也一直在碎碎念着，就連自己靠近了也沒有注意到。

“是您讓我等在門口的。”

艾爾莎冷靜了片刻，而後将手裡的信封遞給萊特：“把這封信寄出去。”

萊特捧着信，順從地點了點頭。

艾爾莎看着萊特走遠的背影，終于放下心來，仿佛剛剛的心虛都消失殆盡。

而早已在一旁暗中觀察了全過程的西宮硯冷不丁地走到了艾爾莎身後，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響，艾爾莎被吓得連連退後幾步。

“你走路怎麼沒聲音的？”有時艾爾莎甚至會懷疑西宮硯不是人，而是一條在地上爬行的蛇，畢竟兩人第一次見面時，艾爾莎就已經這樣認為了。

“交代清楚了？”西宮硯還有些懷疑地看着艾爾莎，憑他對艾爾莎的了解，她應該不會這麼容易妥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