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陵水,有沒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塞西娅似乎對面前的幾人格外好奇,但其實她隻是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向往。
她這樣問着,目光卻是看向了藍鴿幾人,因為她大概率猜到莉絲不會回應她。
畢竟對于莉絲而言,陵水不是一個有趣的地方。
藍鴿和赤骁壞心眼地将目光放在連雀身上,被塞西娅炯炯的目光注視着,讓連雀緊張不已。他滿臉通紅,幾次開合嘴巴,才終于說出了完整的句子。看得出來,連雀第一次享受到羽族這種待遇。
“陵水很大……除了森林,人類更喜歡生活在平原,他們很有頭腦,擅長将身邊可以看到的一切進行轉化,從而變換成金錢……陵水的景色也很美,雖然我沒去過霧隐山,但聽說那上面有着光怪陸離的景象……”連雀結結巴巴地說了一段話。
塞西娅聽後,發出遺憾的喟歎聲:“真好啊,我也好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為什麼不去看看?”莉絲很自然地接下了她的話。
藍鴿幾人的面色古怪了一瞬,但很快恢複正常,除了神原凜,沒人注意到。
塞西娅無所謂地擺擺手:“羽族的事情太多了,怕是等我有了時間,外面的世界都過去幾百年了。”
“我很好奇,”神原凜頓了頓,“莉絲小姐和羽族有什麼淵源嗎?”
一直未出聲的神原凜突然說話,幾人一時間都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莉絲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因為她也很好奇,為什麼羽族要如此費盡心力地去救一個對他們而言毫無任何價值的人。
她不似其他公主,不隻擁有顯赫的身份,還擁有與之進行交換的利益價值。她隻是一個在高塔之上,惶惶不可終日的被遺棄的公主。
塞西娅眸中閃過隐約的光,看向始作俑者——神原凜,她沒有惱怒,甚至她的情緒幾乎沒有任何轉變,但神原凜還是第一時間察覺到,他被眼前的這個人盯上了。
塞西娅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對着莉絲嫣然一笑:“羽族的王位傳承,既不是世襲制也非禅讓制,而是靠流血與犧牲換來的。世人大多都未曾聽聞過這世間竟還藏着一個小小的羽族,就算有緣聽聞,但一得知我們藏于深林之中,便下意識地将我們當作安分守己的族群。”
她臉上帶着天真的笑,卻說着最殘酷的話:“事實上,羽族是最殘酷的族群。要想新王即位,推翻舊王朝,就必須發起争鬥,打敗舊王,成為新王。即使是我,腳下也是踩着萬千同胞的屍體,才坐穩這個位子的。”
莉絲張了張嘴,目光流轉,透露出一絲同情。
艾爾莎在一旁悄悄打量莉絲,真是善良的孩子,明明自己遭受了種種不公的境遇,卻依舊會替别人心懷同情。她這般軟弱的性格,究竟是怎麼帶領精靈族走向新時代的?艾爾莎想不通。
塞西娅停頓了一下,她沒打算在莉絲面前賣慘,隻是為了交代清楚前因後果,她必須先将羽族背後的黑暗過往通通道盡。
“我出生時,身體很弱,别的兄弟姐妹很快便能化形,隻有我連活下去都十分艱難。更為雪上加霜的是,我的家族隻在乎利益,而非親情,對父母來說,我的生命一眼就能看到頭,更何況是價值,于是我很快被他們丢棄。那是一個冬夜,我第一次遇見你。”說到這裡,塞西娅看向莉絲,眸光閃爍,看起來有着萬千情緒藏于其中,“我一路掙紮着飛着,隻為了能在第一場雪落下前,找到一處可以躲藏的地方。你就那樣突兀地出現了,像一團火焰,第一次讓我感覺到了溫暖。”
“你蹦蹦跳跳着,像一隻山林中的雪兔,然後一眼看到了生命垂危的我。你用随身攜帶的手帕将我包裹住,我才得以存活。”
莉絲對于這段記憶似乎有些模糊,因為那些可以自由奔跑的日子對她來說太短暫了,她甚至沒來得及将它們努力刻在腦子裡,因為她不知道那些記憶竟然會成為她後來隻能想象的東西。
因為很快,她便被圈養在了高塔中,成了名副其實的籠中雀。
塞西娅握住莉絲的手,語氣欣喜:“對塞西娅來說,沒有莉絲,就沒有塞西娅,也沒有如今的羽族。”
所以羽族的人才會對莉絲那樣恭敬,事事以她為主,真心實意地将她當做公主。
就好像,她從來都不是精靈族的公主,而是羽族的公主,羽族才是她的家。
莉絲并不擅長應對這種感人的場面,她勉強地擠出一個笑,一句話也沒說出來。畢竟在從前,不僅不會有人滿懷感激地看着她,甚至還會用嫌惡的目光鄙夷她。
塞西娅似乎沒有看出莉絲的局促,倒是藍鴿很會看人眼色,他打斷了塞西娅單方面的親昵:“公主之後有什麼打算?”
莉絲的心緒很快也飄到了新的話題上,她頓了頓,目光有些呆滞,似乎在思考什麼,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思考什麼。畢竟不僅僅未來,甚至是當下,她都不知該如何邁步。
“我……”她試探地開口,語氣中帶着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想去四處走一走。看看山川河流和日月星辰,去看那些隻能出現在童話書裡的地方。”
莉絲說完後,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紅着臉擡起頭,卻發現衆人都避開她的視線,看向其他地方。
她自顧自說着自己的向往時,臉上帶着溢于言表的喜悅,她似乎是第一次流露出名叫希望的情感,這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
聽着莉絲的願望,艾爾莎内心為她感到欣慰的同時,也在為自己的任務而感到悲憫。如果莉絲真的環遊世界去了,那她豈不是要永遠留在這裡了?
她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隻得咬着自己的唇瓣。她擡頭,卻看到一向笑嘻嘻的塞西娅臉上有着複雜的情緒,但她很快收斂起來。
艾爾莎的内心有個聲音在叫嚣,她想,她似乎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