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發生在第二天。

艾爾莎醒來，她發現自己的嗓子不啞了，已經可以流利地說一段繞口令了。而且，艾爾莎的魔力也恢複了，她看着掌心那朵黑色的蓮花火焰，偷笑了一聲，沒想到自己竟然練成了蓮華術。

她正打算去告訴女人和男孩，自己已經可以說話這個好消息，雖然解釋起來可能會麻煩一些，這時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紗紗姐，我給你拿了……”男孩的聲音突然停住，手裡端着的臉盆咣當一聲砸在了地上，水濺得到處都是，有的還濺在了艾爾莎的腳背上。

這是怎麼了？艾爾莎正想問他，男孩顫抖着手指向她，臉上滿是驚恐的神色：“你、你的眼睛……你是紅眼惡魔！你是魔女！！”男孩說完便沖了出去。

艾爾莎傻了，她慌忙地來到屋子裡的鏡子前，看到了那個一臉驚恐的自己，一雙赤色的眸子正在鏡子中看着自己，艾爾莎“啊”的一聲跌坐在地上。

“怎麼會這樣？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艾爾莎雙手停在眼睛旁邊遲遲不敢靠近。

男孩很快帶來了他的母親，還有其他的居民。他們在看到了艾爾莎的紅色瞳孔後，全都一臉震驚，随即眼中滿是憤怒、憎惡和怨恨。

“隻有魔女的眼睛才是紅色的！你是魔女！”女人身旁的一個高高壯壯的男人喊道。

“不……我沒有……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艾爾莎下意識地反駁。

“你不是啞巴？”女人驚呼出聲，質問艾爾莎，“你這個騙子！你為什麼要騙我們！”

艾爾莎百口莫辯：“我不是……我真的沒有想要騙你們……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可以說話的……”

艾爾莎的聲音淹沒在憤怒的人聲中，沒有人在乎她說了什麼，也沒有人在乎她到底有沒有欺騙他們，他們隻知道，他們抓住了魔女，萬惡的源頭。

艾爾莎被衆人壓着來到了鎮子後面的空地上，這裡曾是鎮上熱鬧非凡的廣場，每當有重大節日，大家都會聚集在這裡遊行、集會，魔女教與人類開戰以後，這邊陲小鎮也不停經受了戰火的洗禮，再也沒有從前的繁榮景象了。

“把她綁起來！”那個領頭的男人說道，他大概是芳草鎮的鎮長，每個人都很聽他的話，話音剛落，他身旁的兩個又高又壯的男人便從兩邊架起艾爾莎，向空地的中央走去。

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用木頭高高架起了一個十字架，艾爾莎被兩個男人十分蠻橫地扯了過去，身體重重地撞在上面。艾爾莎“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一撞，她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顫了一顫。

艾爾莎的魔力在今天早上得以恢複，可她卻并不想傷害這些人，因為他們也是可憐人。她隻想辯解，告訴他們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可他們連開口的機會都不曾給她。

艾爾莎的雙臂被一字打開，綁在木棍上，木頭很粗糙，沒有經過打磨，上面甚至有許多細小的刺。艾爾莎感覺到，那些細小的刺紮破了自己的皮膚，也紮在了自己的心上。

“為什麼……為什麼不聽我解釋……”

“解釋？”正在給她綁繩子的男人聞言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魔女教殺我族人的時候，可曾想過聽聽他們的解釋？”

男人走下去，與下面的人群混為一體，人群吵吵嚷嚷，越聚越多，似乎是有人把全鎮的人都召集了過來。

“是魔女？真的是魔女？”

“什麼魔女，不過就是一個殺人犯！”

“要不是她的眼睛，我興許被她給騙了！”

“殺人犯！為我們的親人償命！”

“燒死她！燒死她！”

無數的咒罵聲傳進艾爾莎的耳膜裡，艾爾莎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隻是那些義憤填膺、怒火中燒的面孔，全都映在了她赤紅色的眸子裡。甚至開始有人帶頭，撿起地上的石頭朝艾爾莎身上丢去。

一顆、兩顆…無數顆石頭落在艾爾莎的胳膊上、腿上、肚子上、臉上。

為什麼呢？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呢？就因為她是魔女嗎？可是她從來沒有傷害過一個人啊。可是在這之前，她也是和這些人一樣，普普通通的人啊。難道昨天那樣和她推心置腹的情誼都是虛假的嗎？

艾爾莎從高處俯瞰着他們，她突然想起，上一次她穿着聖潔的白衣，接受教徒的跪拜時，也是這樣的場景。

是這樣啊，原來從那天起就注定，她會以這樣的方式死去嗎。原來是這樣啊，即使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即使她和這些人一樣無辜，可隻要她是所謂的“魔女”，人們就可以找出一萬個憎恨她的理由，來殺死她。因為她，早已罪孽深重。

原來是這樣啊。

艾爾莎不知道為什麼，她就這樣注視着人們，竟然無端端地發出“咯咯”的笑聲，那笑聲悠揚而綿長，猶如魔音貫耳，盤旋在整個芳草鎮的上空，咒罵聲戛然而止，人們都驚恐地望着艾爾莎。

不知人群中的哪個人最先清醒過來，他大聲呼喊：“這是魔女在給我們洗腦，我們快燒死她！”

人們陸續地反應過來，臉上又滿是憎恨。不知從哪裡來的火苗被點燃在艾爾莎的腳下，滾燙卻又熾熱，艾爾莎停下了笑聲。

火焰愈燒愈大，顔色也愈來愈紅，紅得如同艾爾莎赤紅色的眸子，仿佛下一秒就會滴出血來。

艾爾莎被火焰整個包裹起來，她閉上眼，輕輕哼起小時候母親經常給她唱的搖籃曲，一滴滴的眼淚順着臉頰滴落在火焰裡。

委屈嗎？不甘嗎？艾爾莎好像聽到靈魂深處有一個聲音這樣問她。

全部交給我吧，那聲音繼續說道，你太累了，睡吧。

艾爾莎真的睡着了。在愈燒愈烈的火焰之中，再次睜開雙眼的艾爾莎，赤紅色的瞳孔再也沒有了亮光。

原本正在燃燒的火焰，像是被憑空潑了一盆水，瞬間熄滅了。而艾爾莎依舊毫發無損地站在那裡，腳下是一地的灰燼。手上的繩子也已經被火都燒斷了，艾爾莎自由了。可她的眼中，再也沒有了剛剛的悲涼與絕望。

原本等待着魔女被燒成灰燼而歡慶的人們，驚恐地尖叫着，四散開來，向着不同的方向逃命。艾爾莎輕輕地打了一個響指，同樣的火焰在人群之中被點燃，灼燒在他們的皮膚上，滾燙在他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