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月希緊緊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發出呼喊。
阿泠死了,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就死在了他的眼前,他是親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一點點窒息而死的,可他卻隻顧着恐懼。
黑衣人扛起阿泠,緩緩向着觀月希的方向走來。觀月希害怕得蹲下身去,一動不敢動,直到腳步聲在不遠處停下,因為背對着兩人,觀月希隻能聽到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先是布料的摩擦聲,緊接着是重物落地發出的聲音,再然後世界重歸于一片安靜。
可這樣的安靜更讓觀月希恐懼,他不敢挪動,害怕兇手并沒有走遠,甚至就等在原地,于是他隻能繼續蹲在原地。
觀月希等得腳都麻了,可那黑衣人帶給他的壓迫感讓他絲毫不敢出來。很快,一陣冷風吹來,觀月希打了個哆嗦,将自己縮在僅有的裡衣裡面。
困意漸漸襲來,觀月希強忍着困意,悄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直到疼的眼淚溢出,才慢慢消散困意,但是當周圍重新歸于一片安靜時,觀月希終于沒能抵擋住本能的困意,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當觀月希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裹挾着潮氣的風吹在觀月希身上,他下意識打了個哆嗦,整個人從睡夢中恍惚醒來。眼前是熟悉的回廊和庭院,他昨晚竟然迷迷糊糊地在回廊睡了一夜。
觀月希一時有些後怕,如果昨晚那個黑衣人發現了自己,簡直可以輕輕松松地就要了他的命。
觀月希掙紮着站起身,昨晚在回廊下面蜷縮了一晚上,此刻渾身都像是被打了結,僵硬得要命,他正活動着筋骨時,聽着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女人的尖叫聲。
觀月希定睛一看,聲音的方向,正是桐木樹附近。
之後很多人随着尖叫聲湧了過來,觀月希也混在人群中,裝作剛剛被吵醒的樣子,一同看了過去。
“我就是……就是來打掃衛生,誰知道……”那位負責打掃庭院的女子早已吓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隻見阿泠的屍首正以扭曲的姿勢躺在一口古井中,她面目猙獰,似在死前遭受了極其痛苦的對待。
“這……這是阿泠!”
人群中很快有人認出了阿泠,同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觀月希身上。
那種被窺伺的感覺又來了,觀月希直覺兇手就混在人群之中,旁觀這樣一出鬧劇。他頓感頭皮發麻,但還是頓了頓說道:“昨晚我睡時阿泠還好好的……對了,我記得半夜我叫了好幾聲阿泠,卻都沒有人回應我。”
立刻就有人順着他的話說了下去:“那恐怕阿泠那個時候就已經遇害了!”
阿泠脖頸上那觸目驚心的血痕,昭示着她如何痛苦地死去,同時也證明了這深宅院落之中,正藏着一個惡魔般的兇手。
一時間觀月族上下,人心惶惶,衆人之間互相猜忌,曾經親密無間的夥伴,或許就是潛伏在暗夜中,對同伴伺機下手的兇手。
本身對于觀月這樣的大族而言,死了區區一個下人,是不足以引起軒然大波的,但是如今整個族内氛圍已經大不如前,因此經觀月希和長老們合議,決定針對這次的惡性殺人事件,召開緊急會議。
雖然這建議是長老們提出的,但是觀月希沒有意見,他正好打算在這次的會議上觀察一下每一個人,說不定會對他找出兇手有所幫助。
當觀月希真的坐在族長之位,自上而下俯瞰着衆人時,他的心境與幾年前有所不同。
起初他隻是渾渾噩噩,被無數雙手推着坐到了這個位置上,所以每一個人在他眼中都是一樣的,普通的,平凡的,沒有主見,泯于衆人的。所以他從未覺得自己特别過。
可如今,他再次坐在這個位置上,隻看到下面的每一個人,仿佛都戴着相同的面具,而面具背後會是怎樣的一張臉,他全然不知。
人都到齊後,一位年輕人站了起來,率先說道:“大長老身體不适,今天是我替他做個見證。”
年輕人口中的大長老是所有長老中最年長的一個,現今已過百歲,其他的長老已經換過很多次,隻有大長老從未變過。但或許是因為邁過了百歲大關,大長老的身體最近愈發不好,年輕人是大長老的徒弟,名叫陌淞,時常代替大長老來參加族中會議。
觀月希點了點頭,看着陌淞緩緩坐下,他在内心思考,大長老應當沒有嫌疑。事後觀月希回想了那天晚上阿泠和兇手的對話,阿泠曾說要将這件事捅到族長和其他長老那裡,她為什麼要強調“其他長老”,而不是“長老”?這是否意味着,兇手就是長老之一。
如今觀月希已經将兇手鎖定在了長老之中,而大長老是他認為嫌疑最小的人,那兇手身強力壯,可以輕松扛起阿泠抛進古井中,應當正值壯年,而體弱多病,走路都顫顫巍巍的大長老應當不太可能,除非他有幫手,但觀月希現下不打算将兇手設置為多人作案。
既然兇手已經鎖定在了這些長老之中,那就讓他來觀察觀察,到底誰比較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