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沒想過，我們還能再見面。”艾爾莎淡淡道，“最近我總是會想起我們相遇的那一天，那天的雪好大，我隻記得白茫茫的一片，你倒在雪地裡，也是白茫茫的。那時我們暢想的未來，有家人，有朋友，有彼此，好幸福。”

聽着艾爾莎的話語，神原凜的手不自覺地攥緊艾爾莎的手，他感覺到，掌心處那冰冷的溫度，正如同他正在坍塌的内心。

“可是你看，”艾爾莎終于轉向他，臉上的笑容燦爛得晃眼，讓神原凜臉上溢滿了淚水，“好像未來和我們想的一點都不一樣，所有人都會離開。”

艾爾莎眼中的光好像熄滅了，神原凜再也不能看到她曾經對未來的向往了，她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機械地說話，機械地活着，直到軀體最終陳舊、腐爛，歸為塵土。

他很害怕這樣的艾爾莎。他希望她歇斯底裡地大叫，或是痛不欲生的痛哭，可她這樣的沉默，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希冀，這種觸不到邊際的黑暗，讓神原凜惶恐。

神原凜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嘴巴裡發不出一點聲音，曾經的巧舌如簧，在真正絕望的人面前，仿佛都變成白紙一張。他隻能緊緊地抱着艾爾莎，像當初那個雪夜，那個他們發誓會永遠在一起的日子，緊緊擁抱着彼此。

艾爾莎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滑進自己的脖頸，那是滾燙的，熾熱的，足以讓她融化的溫度，艾爾莎閉緊了雙眼，回抱着神原凜，她貼在神原凜的耳邊，輕聲說着：“凜，我不想去隻有我一個人的未來了。”

神原凜睜大眼睛，還未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就感覺到一股酥麻之感從後頸傳來，鋪天蓋地的困意向他襲來，他張了張嘴，終是一句話沒有說出口，便昏倒在艾爾莎的懷裡。

艾爾莎依舊抱着神原凜，用力到指節泛白：“對不起……下輩子，不要再遇見我了。”

波羅貝爾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人，默默旁觀這場并不會讓他感動的戲劇，直到艾爾莎慢慢擡起頭，臉上并未顯露一絲淚痕，他才慢慢走到她的身邊。

“他太累了，讓他好好休息，聖戰結束以後再讓他離開。”艾爾莎收回臉上的悲傷。

“是，小姐。關于聖戰的部署，我們需要具體讨論一下……”

“這件事等我回來再說。”艾爾莎打斷他。

“您要去哪裡？現在王城蠢蠢欲動，您最好不要離開魔女殿。”波羅貝爾蹙眉，自從魔女之力覺醒後，他有些摸不透艾爾莎的脾氣，曾經那個好說話的艾爾莎仿佛随着貝多莉一起死去了，她時常會消失，又很快出現，這讓幾人都有些擔驚受怕。

再次感受到艾爾莎的不确定性，其他幾人也很快趕來，想要阻止她的舉動。

“我要帶貝多莉去月螢海，我聽聞那裡的海下環境可以使普通人□□不腐。”

艾爾莎的話讓衆人沉默，波羅貝爾率先出聲：“我和您一起……”

艾爾莎揚手，再次打斷他的話：“萊恩陪我去吧。”

“這太危險了……”克裡斯汀和西宮硯齊齊說道。

艾爾莎看向兩人，輕笑出聲：“我倒是第一次見你們兩個意見一緻。”

“别開玩笑了，小姐。”克裡斯汀不贊同地皺眉。

“别擔心，”艾爾莎露出一個微笑，隻是那笑容有些駭人，“如今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傷得了我呢？”

是啊，自從艾爾莎完全覺醒魔女之力後，她的力量每天都在變強，甚至大有超越魔女洛蒂的趨勢，這在從前幾任魔女中是從未出現過的，這一認知讓教徒們格外歡欣鼓舞，可他們四人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因為他們知道，魔女之力是以生命為代價而積累的，力量越強，消耗的生命力越多，這也意味着，艾爾莎的生命正在快速消散。

看着衆人欲言又止的表情，艾爾莎彎了彎唇：“不用這樣一副表情，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以生命為代價來換來更多的魔力，這就是我想要的。我的魔力越強大，越可以幫助你們在聖戰中奪得勝利，所以我們的目标是一緻的，不用為我感到遺憾。”

艾爾莎真的變了，她變得不再敏感多疑，不再謹小慎微，她終于蛻變成了他們理想中魔女該有的樣子，可是他們卻從内心無法升騰出歡喜的情緒，他們甚至無法對她的話進行反駁，因為這些本來就是魔女的“職責”，是他們相遇那天，就許下的約定。

“等我死後，萊特他……想要離開，或是想要留下，都聽他的吧。還有千澤，不要告訴他我死了，就和他說我去了其他地方，遲早我們還會相見的。”

“那我們呢？”西宮硯低垂着頭，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

艾爾莎的手頓住，許久後說道：“我知道你們守護過很多魔女，未來也會遇見更多魔女，我不過是你們遇到的人中，毫不起眼的一個。但我還是希望你們不要忘記，曾經有一個叫做艾爾莎的人，和你們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