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是沖着陰陽師來的,幸子是被連累的……如果不是我,她不會死的……”哥哥将全部的罪責攬在自己身上,似乎隻有這樣的負罪感,才能讓他得以苟活下去。
“绫奈,在這個家,好好生活下去吧。”哥哥緊緊抱着清水绫奈,“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大概隻有你了……可是我……”可是哥哥不能再日複一日地看着這座毀掉幸子姐姐的牢籠,他開始厭惡陰陽師的身份,厭惡家族帶給他的榮耀與束縛,厭惡身邊熟悉的一切。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母親離開時笑着對她說:“我們绫奈一定會幸福的。”幸子姐姐将自己推出去時,臉上帶着釋然的微笑:“去吧,别害怕。”現在就連哥哥也在微笑地看着自己,可那樣流着淚的微笑,她一點也不喜歡。
可無論清水绫奈怎樣祈求,哥哥還是離開了她。
清水绫奈再一次病倒了,這一次比母親離世時更加嚴重,她幾乎昏睡了很多天,各種各樣的噩夢不斷纏繞着她,即使短暫的清醒過來,她也會再次陷入沉睡中。
半夢半醒間,清水绫奈看到有人站在自己的床邊,對方輕喃出聲:“别怕,睡一覺就好了,等你醒過來就不會難受了……”
什麼意思?别走……清水绫奈掙紮着想要起身,卻再次跌入黑暗之中。
就這樣,清水绫奈時而清醒,時而沉睡,直到一個月後的某一天,清水绫奈徹底從混沌中醒來。
她看着屋内熟悉的景緻,感覺自己從未如此清醒過。她想起了一些不屬于她的記憶,準确來說,是屬于前世的那個她。
清水绫奈之所以會沉睡一個月有餘,正是因為白女巫的天眼被開啟,那些塵封的前世記憶也随之接踵而來,凡人的軀體無法承載太多記憶,因此清水绫奈隻能通過沉睡來補充精力。長達一個月的沉睡,對清水绫奈而言,是一個又一個有關她前世記憶的夢,在夢裡,那些記憶仿佛親身經曆一般,讓清水绫奈沉浸其中。
她無法判斷那個人是否真的就是自己。自己究竟是在旁觀别人的人生,還是回憶自己的人生?
她感覺自己變得不像清水绫奈了,她的腦海中承載了不同的記憶,這讓她時常感到混亂。清水绫奈為此特地請教了族中的長老,長老們也是第一次真正見到白女巫開啟天眼,于是他們隻能安慰她,等到兩種記憶慢慢融合,她就會不再感到混亂。
真的會變好嗎?兩個人的記憶要怎麼存在于一個人的身體裡?
事情的确在向着好的方向發展,清水绫奈沒有再出現記憶混亂的情況,隻是當記憶融合得越好,清水绫奈的心情越是微妙,她會因為前世的記憶而悲傷,會在想起前世的戀人時而淚流滿面,她無法判斷這種情緒是否由清水绫奈本人而産生。漸漸地,她開始對那個人感到好奇。
于是,她決定去尋找前世的戀人。
想要尋找一個隻存在于前世記憶中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于是清水绫奈決定借助白女巫的能力。這是她成為白女巫以來,第一次使用能力。
第一次開啟天眼意外地順暢,清水绫奈隻是回憶起那個人的臉,眼前就出現了很多她不曾見過的畫面。先是一條小魚,原來他死後轉世成了一條小魚,很快被漁民撈走賣到了集市上,後面清水绫奈沒有看,想想應該也是成為了盤中餐……緊接着是一隻松鼠,嗯,結局還是不錯的……再然後,這次是人了,是一個小女孩,很可愛,可惜早夭了……再然後是……
這個男人是他這一世的模樣,清水绫奈看着他的模樣,青澀、冷淡、疏離,和前世的那個人似乎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可她就是覺得很熟悉,隻是看着他,就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她想要更多的了解這個人,知道他的喜好,了解他的習慣,認識他,走近他。
就這樣日複一日地觀察着他的生活,清水绫奈漸漸不再滿足于隻是這樣隔空看着對方,她想要真正地,以現在的面貌與他相識。
“這一次我們的目的地是井玄。”
清水绫奈的雙眸亮了起來,她所期待的,似乎終于要成真。
當她自空中緩緩下落,看到那個同樣注視着自己的人時,她想,或許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的,他們會再次相遇。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看到男人不顧一切地沖了上來,想要接住自己。
清水绫奈的唇角勾起,陷入了沉睡。
“我終于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