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芷聽到高興,于是又同盧桑結聊了一番自己對着置景的構想。一炷香後,憐花帶着她的幾位同事也到了。
盧桑結真的熱衷于給他人提供情緒價值,逢人就誇,即使憐花他們在那風月之地,日日受到追捧,此時也笑彎了眼。
辛芷适時拿出了提前給他們準備好的外袍。
辛芷讓男妓在二樓屋檐下湊合一下換衣,她則是領着兩位姑娘來到後院自己的房中。
辛芷守在屋外,小院裡的木門闆薄,她不可避免地聽到了她們的對話身影。
“你準備何是動身?”這是憐花在問。
“許時明日便走。”另一道聲音沉默了一會才回答道,明钰應是來自水鄉那邊的女子,咬字間也帶着幾分柔和。
“這麼快?”憐花有些驚訝,但也沒有多想,“那恭喜你呀,一路順風。”
“嗯。”
等她們二人出來,辛芷狀似如常,沒有多問。
她給憐花準備的是一件紗織翠竹色衣衫,給另一位女子明钰挑了件月白素衫。憐花長相妖豔明媚,而明钰則是江南煙雨般的我見猶憐,二人一動一靜,相得益彰。
兩位男妓知渝和和言一則是一件墨袍,一件青衣,一位身居高位官場姿态,一位文人墨客筆墨天下。
再加上紙扇、發簪這些配飾些許,任誰看了都會以為,他們便是來這咖啡館中品鑒的雅緻客人。
盧桑結畫興大起,趁着這上午陽光正盛,立即開始了作畫。
辛芷沒走,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看着他們擺姿勢。突然身前投下了一片陰影,辛芷感到脖頸後彌漫着一股涼氣,當即扭頭向上看去。
從她蹲坐的角度,隻能看到聞衍舟那精緻的下巴,還有他那像看死人一般的眼神。
辛芷心頭一跳,趕忙站了起來:“不好意思,聞三公子,很抱歉沒能親自迎接您。”
聞衍舟像是聽不見她的道歉:“為什麼今天沒有小熊?”
聞衍舟也說不清他這是什麼心理,隻是他習慣了辛芷對自己的特别關照,今日沒有看見他熟悉的圖案,心裡空落落的,一種強烈的不安感鞭笞着他,讓他急忙來到辛芷面前問個清楚。
他聲音不小,惹得一旁裝文人雅士的憐花頻頻往辛芷身上望去。辛芷心慌的很,顧不上别的,直接拽過聞衍舟的袖子,把他拎到二樓屋檐下的軟榻上坐着。
“公子,今早事情較多,那小熊做起來耗時耗力,您要是喜歡的緊,日後我提前些時候給您準備。”
辛芷一口氣解釋了一堆,當然真實的理由是她昨晚在尋花坊見到他後,心中決定不能與這世家弟子走得太近,萬一哪天惹惱了對方,自己根本沒有承擔那風險的能力。
聞衍舟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他眼睛直直地望着辛芷剛剛撫過他衣袖的右手。
良久,他開口道:“我今日同父親去了趟城外,抱歉,沒有親自來買咖啡。”
他少見地同面前之人解釋起了自己失約的原因,從前他被嗜睡之症所困擾,聞家之人沒有不理解的,對他行蹤不定的行為都沒有任何異議。
隻是今日,他有些躊躇,不想讓辛芷覺得,他是個沒有時間觀念、随心所欲的纨绔孩童。
辛芷聽聞,面上是一貫的善解人意:“公子不必同我道歉,往後我會給公子提前準備好小熊的。”
辛芷一方面驚訝于聞衍舟如此的直接坦誠,另一方面又開始自我懷疑,昨晚她看見的那個跋扈公子,同面前善解人意的溫順少年,到底哪一個才是對方的本性。
“好。”聞衍舟動了動喉節,辛芷這番回答無可指摘,他直覺心中有些瘙癢,但沉心查看,卻又消失地悄無聲息。
辛芷拜托蘇念慈招待盧桑結,自己則是陪着聞衍舟用了午膳。
午後,盧桑結帶着多張草圖找到了辛芷。他的确是個成熟商業的畫師,先用細線将場景一一記下,回頭再慢慢填色精細。
盧桑結顯然是認識聞衍舟的:“聞三公子,好久不見。”
聞衍舟對這位畫師記憶不太深,想了想可能是自己以前睡過去了,便也點了點頭應下。
辛芷被聞衍舟一鬧,這會兒才響起,自己之前好像同聞衍舟說好的,讓他也給她貢獻一幅畫。
于是她就當即同盧桑結提了此事。
盧桑結自無不可,能為聞家公子作畫,回頭說出去也算履曆一件。
辛芷領着聞衍舟再次上樓:“剛剛沒能好好給公子介紹,這是我精心打造的沿街露台,特請公子一看。”
聞衍舟看着頭頂那白布紅繩随風飄揚,腦子裡又冒出來,他上回在樓下時,看到辛芷跨坐在木梯上的景象。
她像是天空中自由的鳥兒,白色是她的羽翼,紅綢是她化為人形環繞周身的靈氣。
記憶裡的景象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仍然同之前一樣,她依舊帶着瑰麗的、炙熱的笑容。
“我想同你,一同入畫。”聞衍舟的睫毛在臉頰上印下陰影,給他整個人無端增添了一絲神性。
祂向自由的鳥兒發出了帶着不知名意圖的邀請。
好在辛芷定力十足,并未被美色捕獲:“我一介平民,如何能同公子一同入畫。”
這個理由并沒有說服聞衍舟:“可是,我想和你。”
辛芷沉默地等着他再搬出一個理由,可對方突然默了聲音。
盧桑結站在一旁,抱着自己的畫卷看了半天的戲,随後笑着出聲:
“這樣得了,聞三公子自己畫一幅用作店鋪展示。”
“我再免費贈送給二位一幅,用作”
盧桑結頓了頓,像是在尋找一個合适的形容,半響,他補充道:
“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