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
辛芷最後還是驚聲叫了出來,并且慌不擇路,一頭鑽進了白澤蘭與辛冠清的房間。
蘇念慈被一陣劇烈的聲響吵醒,她睡眼惺忪地推開房門,就看見了辛冠清一手持鍋當作武器,一手舉着蠟燭往前探去。白澤蘭落在他身後一步,雙手護住懷裡的辛芷。
三人像是要去盜墓的不法分子。
那牆邊的腦袋還在低聲嗫嚅:“請救救我吧。”
蘇念慈揉了揉眼,借着光湊近看去,驚呼出聲:“這不是明钰姑娘嗎?”
辛家父母一聽是女兒之前請來的客人,趕緊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跑到圍牆之下,發現夠不到,又拉來平日裡運送貨物的闆車,墊着腳攀上圍牆。
隻見明钰腳踩着牆外的草垛,雙手被粗粝的麻繩緊緊捆在身後,隻能依靠着揚起脖頸将腦袋搭上圍牆。
白澤蘭見不得一個小女孩如此的落魄,趕忙打開了大門,繞了一圈,将人帶進屋裡。
她找來一件外衫披在明钰身上,遮蓋了她渾身濕透的身體。
辛芷渾渾噩噩的大腦在燭火的光亮下終于回歸理智,徒然意識到,剛剛的聲響恐怕都是面前的明钰弄出來的,而自己腦補過頭。
辛芷自覺失态,于是起身去後廚準備給明钰打杯熱水。
蘇念慈反而成了四個人中最淡定的,她開啟話頭:“明钰姑娘,你怎會弄成這樣?”
辛芷把一杯水塞在明钰手心,讓父母先回了房中。她之前并沒有告訴父母明钰的出身,怕這會兒突然在長輩面前揭露,明钰姑娘會感到難堪。
明钰本就顫抖的身子在聽到這話之後抖得更厲害了,豆大的眼淚順着那張煙雨般清秀的面龐滴落,她擡手抹去淚水,腕間的紅痕清晰,腕骨處甚至破了皮,有鮮血凝固的痕迹。
辛芷和蘇念慈輪番上陣,安慰着她,好半晌,明钰才平複下情緒,開口道:
“前些日子兩位姑娘見我之時,我已被人贖了身子,他答應隔日便帶我離開長京。”
“那人是安知郡的郡守,我本以為他是真心相待,即使做個沒名分的,我也心肝情願,誰知道他竟然是想要我的命。”
明钰聲聲泣血,牙齒無意識地碾着唇瓣,蒼白的下唇被她咬破,湧出一道鮮血。
“要你命是什麼意思?”蘇念慈不解發問,花了銀錢贖回去的人,怎會如此不看重。
“他,他家中有一發妻,身患絕症,命不久矣,我同他那位發妻八字相同,他,想要用我獻祭,換她的妻子長命百歲。”明钰雙手掩面,徹底繃不住情緒,放聲痛哭。
既哀悼着遇人不淑,又感歎着自己死裡逃生。
“獻祭?這不是無端妄言嗎,世間哪有這樣的事。”辛芷聞言皺眉。
“是啊,那郡守也太蠢了吧,竟然相信這種說法。”蘇念慈贊同道。
安知郡離長京不算近,光是過去就需要四五日的腳程,明钰被那人乘着馬車帶過去,被關了一天,趁着對方準備的功夫乘機逃了出來。
她身上唯一的錢财便是辛芷請她入畫給的那一筆辛苦費,她買通沿途水路的船夫,想要回到長京,誰知快到岸邊之時,那船夫趁着天黑無人,想要行那不軌之事,明钰不願意,與對方争鬥之間落入水中。
好在明钰自小在水鄉長大,通得水性,掙紮了一番自己爬上了岸,一時間無處可去,思及自己跑路費的來源,于是投奔辛芷來了。
想到此處,明钰又鄭重地同辛芷道了謝,要不是辛芷攔着,她就要跪在地上磕頭了。
“那郡守會追來嗎?”蘇念慈問道。
“我不知道。”明钰搖頭。對方可能會想到明钰會回到長京,但畢竟獻祭一事見不得光,他多半不會大張旗鼓地尋人。
辛芷歎了口氣,明钰這樣凄慘的際遇,就是在那尋花坊中,都實為少見。
“明钰姑娘先在我家休息一陣吧,正好我這店中缺個迎客的人,明钰姑娘要是不介意的話”
辛芷話音未落,明钰就猛地點頭:“我願意,我願意,謝謝辛芷姑娘。”
她作勢又要跪下。明钰自然是不願回那尋花坊中的,出了龍潭又入虎穴,怎可能有回龍潭的念頭。
辛芷和蘇念慈兩人左右扶着明钰,把她送回了房間。明钰住的是辛芷的房間,辛芷則是和蘇念慈擠在了一起。
“念慈,你知道贖身要多少錢嗎?”黑暗中,辛芷突然出聲。
“不清楚,大概,十倍?”蘇念慈搖頭,猜測了個合理的數值。
十倍指的可不是辛芷給她的工錢的十倍,而是尋花坊中包她一晚的價格的十倍。
贖一個人,不比新開一家鋪子便宜多少。要是那郡守尋上門來,要求她們拿出贖身的錢,辛芷自然是掏不出來的。
辛芷歎氣,這長京城中,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雖然近日來自家咖啡館生意紅火,卻遠遠未到能在長京站穩腳跟的地步。
明钰落水,受涼後發了一天的燒,第二日病剛初愈,便不顧辛芷的勸阻要來店中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