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暗示紅沖屆時一戰了,雖然紅沖也心有此意,卻偏偏不想順乘岚的話,反而輕口薄舌道:“乘公子就這麼喜歡在别人家擺下的擂台砸場子?”
聞言,乘岚似乎對此早有所料,眉頭微挑,裝模做樣地摸了摸下巴:“道友何出此言?真是誤會我了……”
這副模樣落在文含徵眼裡是清白無辜,落在紅沖眼裡卻是惺惺作态,實在可惡!
紅沖問:“那你打得什麼算盤?”
“侍劍山莊每月隻擺一回擂,每逢擺擂的日子,必定拿出法寶作為彩頭,那可不是這仙市裡能有的稀罕寶貝。倒是侍劍山莊自己隻守三輪,三輪後無論輸赢,皆由其他修士随意挑戰——說白了,就是個賠本賺吆喝。”
侍劍山莊久負盛名,早在引心宗之前就是名震遐迩的豪族大派,其宗門顧名思義,以“劍”為唯一道法,既出劍修,也盛産寶劍。隻可惜侍劍山莊所出的神兵寶劍難得,隻有傳聞中才能瞥見其蹤影,甚少能在市面上得見真品。
紅沖也對此略有耳聞,順勢問:“你這是打定主意要和我一争高下?”他以為作乘岚是用侍劍山莊的彩頭來誘惑自己,并且這一招立竿見影,他确實十分心動——雖然為的不是那彩頭,而是“随意挑戰”的規則。
卻聽乘岚笑了一聲:“你又誤會了。”
他定定地看着紅沖,全然不在意對方那懶散随意的态度,緩緩說:“不才,認識些侍劍山莊的朋友,已經知道了七日後會拿出什麼寶貝做彩頭。”
“而我對那寶貝,勢在必得。”
他自信地擲下豪言壯語:“無論前三輪勝負如何,我都會在三輪之後立刻挑戰,并且——赢到最後。”
紅沖也不禁為之側目。
不比霜心派今日,有師仰祯坐鎮,又被文含徵搬出乘岚的名頭攪了渾水,以至于無人樂于上台挑戰。侍劍山莊的規則特殊,有寶物做彩頭,必定會引起無數修士蜂擁而至,屆時莫說是乘岚和師仰祯了,恐怕隻有方島主本人下場,才能堪堪鎮得住場子。
若是一心求劍,自然該謹慎行事,先觀望幾輪挑戰者的境界高低,再挑個好時機下場,哪會像乘岚這般驕狂自傲,揚言要從第三場一直打到最後?
乘岚察覺到他偏頭的動作,微微一笑:“歡迎你從中作梗。”說完,便帶着文含徵爽快地離開。
紅沖在他身後不置可否:“我先看看你的笑話再說。”
微風拂過,也不知他這最後一句話是否被送入乘岚耳中。
倒是文含徵聽得一清二楚,張牙舞爪地便要撲過來,恨不得生啃紅沖幾口,卻被乘岚一把捏住了衣領,悻悻地被拖走了。
紅沖沉吟片刻,蓦地起身,向仙市中心一處人潮洶湧處走去——他記得,那是侍劍山莊的鋪位。
不管怎樣,先打聽打聽把乘岚迷得神魂癫狂的彩頭究竟是什麼寶物!
然而,這回可不像在東海岸關卡時,總有人注意到他的盲眼,讓他得以輕輕松松地到了隊伍末尾。
鋪位前的修士們摩肩接踵,就像園林池塘中等着被喂的錦鯉擠成一團,哪怕引心宗弟子和侍劍山莊弟子已經在維持秩序,卻也無法徹底疏通。
紅沖廢了好大功夫才見縫插針地把自己填了進去,一巴掌拍在侍劍山莊的桌面,問道:“聽說貴派七日後在校場擺擂?”
無人應答——七嘴八舌的,根本沒人注意到他的聲音。
“請問!”紅沖擡高了嗓門:“喂——!”
“抱歉這位道友,現在需要排隊,這是您的号碼,請您以此為排隊憑證。您可以離開仙市自由活動,待即将到号時玉佩會提示您返回此地。到号後以此玉佩為憑證,我們會接受您的委托。”混亂之中,一個侍劍山莊弟子注意到了他,大約是以為他目不能視,這才無法看到一旁寫下的标識,于是語速飛快地介紹了一通。
說着,一枚劍形玉佩被塞入他的手中,其上萦繞着一圈字決:玖佰捌拾貳。
字決能夠感知,紅沖沉默了片刻,問:“現在排到幾号了?”
沒等再有一個侍劍山莊弟子回應他的提問,一旁擁擠的修士早就注意到了他手中已握着一枚玉佩,連聲道:“你都領到号了,還擠在着幹嘛?逛你的去吧。”
鑽進來時千辛萬苦,被擠出去,卻隻不過一息之間。
紅沖握着玉佩,愣在原地許久,才想起來到一旁隊列有序的等候處,尋了一人問:“敢問道友的号碼是?”
“肆佰壹拾叁,我前面隻剩五個了。”那人嘿嘿一笑,瞥了一眼紅沖的玉佩,頓時收斂了笑意,面露憐憫:“噢,那你有的等了。”
可現在已是日頭西沉,恐怕不時便要入夜閉市了啊!
紅沖忍了又忍,将悲憤咽回胃中,艱難道:“那道友你這号,是幾時領到的……?”
“不瞞你說,”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狀似沉痛:“那得追溯到三日之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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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曰曲直。出自儒家經典《尚書·洪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