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細想，從曼陀山莊回到燕子塢也有三個月了，他每日裡除了陪她看書散步，便是到還施水閣鑽研武功秘笈，雖然能常常見到他笑，可她卻也能在不經意間看見他落寞的神情。

正如此刻，他放眼遠眺湖面，好似在看風景，但其實并未入心，就連她注視着他，他也半點沒有察覺。

王語嫣臉上的微笑漸漸隐沒，垂下眼眸，暗暗自責：她一直以來的心願就是和慕容複在姑蘇鄉下過平靜的生活，如今她已和慕容複成了親，有了孩子，而他也終于放下前塵，一心一意對她。她的心願已經達成，每天都很舒心惬意。可是，她好像過于沉浸在這樣美好的生活中，忽略了他的感受。

他未必不滿足于眼前的生活，但在這之餘，是否也有心願想要完成呢？

慕容複瞧着白霧遮蓋湖對面的山峰，他也感覺自己像被蒙上了一層陰翳，心裡彌漫着一股怅然若失之感。他正自顧歎息，手忽然被人握住，他立刻回神，看王語嫣投來關切的眼神，聽她問道：“表哥，你整日陪着我，覺不覺得悶？”

慕容複輕輕搖頭，手覆上她的手，“我不覺得悶，有你，還有咱們未出世的孩兒，如今歲月靜好，我覺得很幸福。況且，我以前總在奔波複國，終日勞碌一無所獲，也曾想過什麼時候才能終止這樣的日子，現在能這樣，便是我夢寐以求的了。”

王語嫣笑着湊近，在他臉上輕吻一記，“聽你這樣說我很開心，其實，我想問你有什麼心願，隻要你有，為妻定然幫你達成。”

慕容複眼眸微閃，“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他一說完，就見王語嫣眉頭微皺，語氣無奈又夾雜了一些不高興，“表哥，我們已經是夫妻了，有什麼事情不能坦白呢？這些日子以來，你有心事悶在心裡，從沒跟我說過。”

看他神情像是要否認，王語嫣補充說道：“你先别否認，有幾個晚上，我被腹中孩子踢醒，見你也醒着，還以為你是被我吵醒，其實仔細想來，你那時應當是輾轉反側還未入睡才對。尤其是近來，你失神次數越發多起來，若你在鑽研武功上遇到了難處，沒理由不來找我商量，所以，你定是有心事。”

慕容複心裡的确有事，但他一來顧慮王語嫣有孕在身，怕她煩擾，二來他隻是有個念頭，若要開始，還需細密周詳的謀劃。

況且他知道她唯一心願便是和他一生一世，他這個想法頗為大膽，若真的做了，會與她的心願相悖，他怕她不高興，所以至今未說出口。可如此一來，他唯有在心裡苦惱，導緻夜裡仍輾轉反側難以安眠。

慕容複摩挲着她的手背，略加思索後，說道：“其實，我的确有一件事想做，不過，我擔心說了，要惹你不高興。”

“你不說我才會不高興，你說來聽聽。”王語嫣笑着催促他。

慕容複尚有猶疑，想讓她有個心理準備，“表妹，我本來答應了和你一起在姑蘇鄉下過平靜的日子，可是這件事纏繞在我心頭已非一日兩日，我有心去做，又怕你惹你不高興，如若再像西夏國皇榜招驸馬那樁舊事一樣惹得你我之間生出嫌隙，那我也不知該怎麼辦了。”

他溫吞半晌還是沒有說是什麼事，又說會與她的期望相違背，惹她不高興，更提及什麼西夏招親的舊事。電光火石間，王語嫣心念一動，隻覺心頭一滞，臉上再無半點笑意。

她怔怔望着他，“表哥，你是不是喜歡上了别的姑娘，想娶進門，所以才說什麼怕我不高興。”她掙脫開他的手，扭過身子，難過道：“要我與别的女子共享你，我當然不願意，更不可能答允。你為她輾轉反側，想必是很喜歡她了，可我也絕對不會把你讓給她，你要是為此傷心難過，也隻好由得你這般，我總歸是不會答允你的。”

這時風起，岸邊蘆葦搖擺，天上忽然下起雨來，湖面漸漸彌漫了霧氣，剛才交頸相依的一對鴛鴦不見了蹤影。

王語嫣鼻頭一酸，眼淚簌簌落下，不禁悲哀地想起從前王夫人說過的話來，自古男人都是薄情寡幸的，連慕容複也不能免俗。

成親以來，尤其是解開他的心結後，兩人如膠似漆，除去她每月來月信那幾日，每晚同房便是情不自禁地親近彼此，直到她懷孕初期，怕傷到孩子，兩人同房卻不同床，胎兒穩定之後，兩人不時還會親密，可是她現在肚子越發大了，有很多不方便，因此即便同床也不會做什麼。

王語嫣忍不住想，他或許是覺得受了冷落，不耐寂寞才将心思轉在了别的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