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納命來。”
刀劍出鞘,十餘名殺氣騰騰的壯漢将林燦團團圍住。
林燦半跪在地上,因身中劇毒,在衆多江湖人士的圍追堵截下早就筋疲力盡。她擡袖緩緩拭去唇角的一絲猩紅,勉強立起身來。縱然十分狼狽,她眉目間的冷傲仍是絲毫未減。
她環視四周,目光愈發森寒,冷聲質問道:“爾等皆為昔日舊部,為何如今竟刀劍相向?莫非沈懷昭許下重利,便使爾等甘為鷹犬?”
聞言,衆人神色微變,似是有些心虛,唯有帶頭的人厲聲呵斥道。
“住口!沈盟主的名諱豈容你一個妖女玷污,你以詭計欺世數年,荼毒江湖,罪不容誅。如今追魂令既下,你就算跑至天涯海角亦無生機。看在昔日的情分,你若自裁謝罪,尚可留你一具全屍!”
林燦看清了他們的卑劣嘴臉,心頭最後一絲希冀徹底熄滅。
她嗤笑一聲,劍指衆人,一字一句地宣判道:“狼心狗肺之徒,念及昔日舊情,本座賜你們全屍。”
話音剛落,空氣中瞬間彌漫起肅殺之氣。林燦的長劍似霜雪橫空,劍氣乍現,方才叫嚣的人喉嚨瞬間被劃開,鮮血噴湧。
風卷殘葉,林燦的衣襟翻飛。她渾身浴血,原本素白的衣衫已被鮮血染透,身影如鬼魅般遊走,倒也不負如今“妖女”之名。
即使身負重傷,但是在她面前,這些人無異于土雞瓦狗。轉瞬之間,地上就遍陳屍骸。
剩下的人趕忙跪伏,拼命求饒。
林燦踱步向前,劍尖微垂,眸色幽深似寒潭一般,她緩緩開口:“想取我的命,爾等還不配。”
言罷,一道劍光驟起,血色濺落,僅剩的幾人慌亂求饒的聲音戛然而止。
四周寂然,隻餘秋風嗚咽,天地蕭索。
林燦目光微斂,用劍當做拐杖,強撐着身軀立于血海之中。一口猩紅再度從喉間湧出,她踉跄半步,擡手探上自己的脈門,這毒已經深入肺腑,因未能及時解毒又頻動内力,此刻她已是命懸一線。
“妖女!速來受死。”
忽然,殺伐聲再起,林燦心知已無力再戰,她強提起一口氣,運起輕功,快速掠向深山密林中。
等她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翻過亂石嶙峋的山坡,還是支撐不住,重重倒在濕冷的山間枯葉之上。
恍惚間,她聽見有人在低聲說話,一隻溫暖的手掌探上她滾燙的額頭,有股清苦的藥香萦繞鼻尖。
林燦被一對上山采藥的老夫妻所救,醒來竟發現丹田空空如也,内力全失,體内仍有餘毒未解。
一朝跌落塵泥,她不甘地執劍揮舞。然而昔日随心所欲的劍勢,如今卻已然虛浮破碎。
她咬牙穩住手腕,縱然筋脈已經繃出了青痕,終究還是劍身一滞,脫手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墜入溪流之中,濺起一陣水花。
林燦怔怔地望着空無一物的掌心,指尖仍殘存着劍柄的溫度。她下意識地想涉水,撈回自己的劍,卻胸口一陣刺痛,踉跄着跪倒在溪畔。
曾以劍為傲的人,如今隻能呆坐在溪流邊。
林燦朝水面望去,昔日絕色風華盡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至多算得上清秀的陌生面孔。
“這副模樣,恐怕就算故人相見,也難以認出吧。”
林燦摸了摸臉頰,喃喃自語道。片刻後,她的神色回歸平靜,緩緩阖上雙眼。
“這······大抵就是命數罷。”
為報答兩夫妻的救命之恩,林燦便留身在這座草廬中,喚恩人一聲“幹爹幹娘”。
原本清冷的草廬因為林燦的加入,更是添了些煙火氣,夏蟬鳴冬落雪,不知不覺就已過去三年。
“燦兒,累了就歇會兒吧。”
金色麥浪中,林燦聞聲擡頭,隻見她身穿一襲素色粗布衣衫,袖口往上翻卷,露出被秋風吹得微紅的皓腕。
聽見幹娘的呼喚聲,她歡喜地舉起手揮了揮,衣角沾染的麥粒随之抖落。
她小心翼翼地将麥粒撚起,收攏在手帕中,複又擡手系緊挽着青絲的麻繩,拎起鐮刀,身姿輕巧地躍出麥田。
夜幕低垂,林燦靜坐在燈下,翻閱着一本泛黃的古籍。燭火微微跳躍,映得她眉眼柔和。
忽然,幹娘拎着包裹推門而入,面帶笑意地沖她說道:“燦兒,明日你且走一趟縣城吧。你幹爹昨日上山摘得了一株靈芝,想尋家醫館換些銀錢,隻是這幾日地裡農事繁忙,騰不開身。”
林燦聞言,有些遲疑。然而幹娘從懷中掏出幾塊碎銀,放到桌面上,關切地說道:“若是碰上什麼愛吃愛玩的東西,切莫心疼銀錢,盡管買來嘗嘗。你這幾年都未曾出過村,這次去多加小心,早去早回。”
林燦垂眸,沉思片刻,最終笑着應道:“好的,幹娘,我明日便去。”
直到幹娘出了屋,她輕輕合上書卷,自懷裡掏出一個雕刻精巧的玉佩,指尖順着上面的紋路緩緩摩挲着,思緒飄忽不定。
突然間,夜空之中掠過一抹黑影,疾若流星一般。緊接着俯沖下來一隻半臂長的鹞鷹,它猛地撞上窗棂,發出一道沉悶的響聲,重重跌落在地。
林燦瞬間起身,目光一凜,快步追至屋外。
外面夜色朦胧,遠山沉靜,村莊十分寂然。林燦仔細探查,四周一切如常,未見任何可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