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年栖霞城可真是不安生。”
郎中将手中的藥材碾成末,輕輕拂去指尖的粉塵,神色沉凝地将藥粉倒入藥罐,爐火騰起青色煙氣,藥香漸漸彌散。
他一邊用勺柄攪拌着藥湯,一邊緩聲說道,語氣裡透着些許無奈。
“一是這般怪異的病童模樣,二是傳聞偶有豹貓傷人,夜間打更人屢屢被害,我偶然間過一回,那屍身被啃咬了大半,上面還留着那野獸的尖牙印,令人觸目驚心啊。”
“怪不得,我就覺得這城中夜晚格外的寂靜,那童謠說的就是病童之事吧。”林燦聞言,眉頭微蹙,輕輕點頭道。
郎中坐回稚童身邊,語重心長地叮囑着林燦:“大家都被吓怕了,一到晚上便閉門不出。你們兩個女子,可千萬小心。”
“桂兒,我的兒。”
正聊着,隻見一對中年夫妻沖入醫館内,衣衫淩亂,面色惶然,撲到稚童身前,抱起就哭。
林燦認出那孩子的母親,拉了拉柳葶苧的袖子,悄然退後三尺。
“娘親······”桂兒緩緩睜開雙眼,氣息微弱地喚了一聲。
那對夫妻顧不得旁人,抱起孩子便要往醫館外走。
郎中眉頭一皺,立刻伸手攔住:“藥已煎好,這童兒患的是敗血之症,若不及時服藥,恐有性命之憂,還是先将藥服下再走吧。”
誰知,那對夫妻卻神情激動地推開郎中,聲音帶着幾分憤怒。
“庸醫,我們吃你那藥幹什麼?我們自有神醫庇佑。”
說罷,二人抱着孩子頭也不回地沖出醫館。
郎中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怔然片刻,旋即無奈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這藥,怕是要浪費了。”
“沒事,這藥錢,我們掏了。”林燦用手肘輕輕怼了怼柳葶苧。
“啊,行,我們付了。”柳葶苧雖有些不願,但還是答應道。
“老夫不是問你們要藥錢,隻是心疼這藥材罷了。”
郎中微微一愣,随後笑了笑,卻沒有伸手去接銀錢,而是緩緩揭開藥罐的蓋子,藥香氤氲而出。
“救救我的孩子!”
一名年輕的女子焦急地邁入醫館,懷中緊緊抱着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她滿臉驚惶,步伐踉跄。
林燦擡眸望去,隻見那嬰兒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烏青,嬰兒肩頸處隐隐有黑霧浮現。
郎中立馬上前,查探了幾下,指尖搭在嬰兒脈搏上,片刻後不再遲疑,便将罐中湯藥稀釋了半碗,撬開嬰兒的嘴緩慢地灌入。
林燦悄然行至一旁,裝作助手的模樣,幫忙托住了嬰兒的後頸,避免他被湯藥嗆到。
她指尖輕動,彈指間,那缭繞不散的陰霾仿佛被烈陽蒸騰,瞬間煙消雲散。嬰兒爆發出一聲啼哭,臉上的血色漸回。
年輕的母親緊緊地抱着嬰兒泣不成聲。
柳葶苧上前,低聲向林燦問道:“師父,可要問問這事?”
林燦看向那個情緒激動的女子,搖搖頭,“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
她帶着柳葶苧離開醫館,思忖着說道:“我有種直覺,那豹貓傷人和這病童肯定是有關聯的,半年内,所有怪事皆集中發生,絕非巧合。”
她突然駐足,柳葶苧吓了一跳。
林燦嘴角微微上揚,眼神裡閃爍着興奮的光芒,神神秘秘地問道:“你喜歡貓嗎?”
柳葶苧一臉茫然,“什麼貓?”
“晚上你就知道了。”林燦勾起嘴角,背手大步走在前面,步履輕盈。
“現在,我們去吃飯吧。”
黑夜降臨,正如那郎中所說,城中變得寂靜無聲,家家戶戶緊閉門窗,甚至不敢洩露半點燭火。
林燦将柳葶苧帶至城中最高處的屋頂,兩人如脊獸一般蹲伏在檐上,俯瞰整個城中的動靜。
夜色如墨,雖無風,但柳葶苧還是環抱着手臂瑟瑟發抖,時不時搓搓自己的胳膊。
林燦遞過去一個小酒壺,“喝點這個,就不冷了。”
柳葶苧接過去,在鼻下聞了聞,一股辛烈的酒香撲鼻而來,嫌棄地說道:“這酒聞起來這麼烈,你也喝得下去?師父你海量啊。”
林燦正盯着城中動向,漫不經心地回道:“我不喝。”
柳葶苧咬咬牙,仰頭灌了一口,酒液辛辣滾燙地滑入喉間,瞬間激起一股暖意,緩解了她冰冷的四肢。
林燦看她被辣得龇牙咧嘴的模樣,輕笑出聲,然後将腰間的一把木劍遞給柳葶苧。
“木劍?”柳葶苧接過,疑慮地打量了一番。
“你現在的功夫拿不動鐵劍,隻怕要傷着自己,我可是搜尋了好久才尋得此劍。”林燦緩聲解釋道,語氣十分認真。
柳葶苧見劍柄十分粗糙,劍刃留有人工打磨的痕迹,顯得十分簡陋。
她拎在手中揮舞了幾下,嫌棄道:“這劍你不會從路邊撿的樹枝随意削的吧,連層蠟油都沒上,握着都喇手。”
“挺襯你的。”林燦想起山匪那天,柳葶苧氣勢洶洶地拎着樹棍的模樣,倒是十分有趣。
柳葶苧不情不願地擦了擦木劍上的塵土,“不如你教我用弓啊?我覺得我天賦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