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何正白反駁道,“我自小在樓主長大,這裡的一切我都熟悉,雖長久不來,有所變動,但是絕不可能看錯。”
“不信你問他,他是如何暈倒在一樓的?”
兩人看向癱坐在地上的小厮。
小厮戰戰兢兢地說道:“昨夜确實是鬧鬼了。”
他回憶着說道:“昨夜,少爺遣我去廚房拿酒,但是我對這裡的廚房物品不熟悉,找酒壇費了些時間。”
小厮小心的避開了偏房内休憩的廚娘,在廚房内仔細的翻找着,嘴裡還一直嘟囔着:“明明是自己家,還要跟做賊一樣,少爺可真會折騰人。”
等他拎着酒壺從三樓來到四樓,就看見何正白遠遠地站着一動不動。
“你可有看到那個畫架?”林燦出聲問道。
小厮點了點頭,“這園内的小徑曲曲折折,再加上是深夜,我也看不真切,可那畫架确實是有的,哎,那不就是?”
林燦立刻站起身,順着小厮指着的方向望去,那畫架藏于巨石之後,隻露了淺淺一角,若不細瞧,确實是難以察覺。
她快步走到那處,巨石之後是一個小平台,那畫架便置于其上。
何正白害怕地抓緊了林燦的衣袖,袖口絞出好幾層褶皺,身體有些哆嗦,原本高出林燦一頭的身形,此刻竟将自己蜷起,整個人藏于林燦身後,恨不得縮成影子貼在她背後,不住地叮囑:“你小心啊。”
林燦好笑地拍了拍他,“此刻屋内透亮,你怕什麼?”
何正白卻緊扯着她的衣袖,“青天白日,我是不怕,可萬一那鬼差尚未下直,又回頭勾人咋辦?你既是鬼宿星官大人,可得保我性命啊。”
林燦被他扯得一個趔趄,反手用弓戳了戳他膝蓋。嘲笑道:“鬼差若真折返,也是先勾你這般膽小的。”
林燦艱難地走至畫架前,那畫架之上繃着一幅畫,可并未見何正白所說的那塊綢布。
畫上是一名女子,煙紫色的衣衫翩然,烏發微攏,以一枚淡金的花形發簪束于耳後。眼神未向前望,而是低垂凝思,像是在聆聽樹語花音。
身邊似乎畫的是這院内景色,花木繁茂,整幅畫卷無聲,卻有風動花香之意。
何正白一時怔住,松開了抓着林燦的手,走上前,手指輕柔地撫過畫卷上女子的臉頰,再轉身便是一臉淚水,哽咽道:“娘。”
那小厮也神色悲傷,低聲說道:“夫人福薄,年紀輕輕就去了,連少爺冠禮都沒能等到。”
林燦靜默了半晌,她望着畫中女子溫婉的眉眼,不知怎的,竟覺得有些親切。
忽然體内沉寂的神祈自行流轉,在經脈中泛起溫暖的漣漪,最終從林燦的指尖溢出,在畫前緩緩凝結,最終化作一束金色的花枝,花蕊泛着淡淡的金芒,與畫中人頭戴的發簪同狀,似是悼念故人。
“這是······”林燦怔然伸手,指尖觸到花瓣的瞬間,一段陌生的記憶突然浮現。
滿園春色之中,畫中女子正緩緩摸着古星圖,面色悲切,低聲念道:“星軌亂則萬物皆滅。”
說罷,她擡眼朝林燦看過來,女子眉心的星芒閃亮,周身凝結出二十八星宿的虛星,她緩緩擡手朝林燦伸過來。
畫面驟滅,記憶如煙散去,神祈凝成的花枝卻開得愈發燦爛,幾片花瓣飄落,化作點點金芒,最終又流回林燦體内。
林燦心口微熱,因救柳葶苧耗費的虧空竟然緩緩充盈恢複。林燦耳邊恍惚響起一聲輕歎,似憐惜,似欣慰。
她從畫面中抽離,何正白和小厮隻在默默垂淚,似乎對于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毫無察覺。
林燦拍了拍何正白的肩膀,柔聲安慰道:“節哀,我必會幫你完成夫人遺願。”
“是我失态了。”
何正白用衣袖擦了擦淚水,揚起局促的笑容。
話鋒一轉,林燦敲了敲木質的畫架,問道:“那你所見的那塊綢布是什麼樣子?”
何正白想了想,指着不遠處的一株蘭草,“顔色同它一樣的淡綠色,材質······就是普通光滑的緞面,有點微光。”
“聽起來,好像沒有什麼特别的。”
林燦皺眉,轉頭朝小厮問道:“你看到人之後又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