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作為質子應該安守本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承諾過不會給您惹麻煩的。”這樣長的話,趙不言并不能說的很好,她隻能一點一點的用所學的語句去拼湊,希望鮑德溫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鮑德溫輕笑了一聲,看向窗外。耶路撒冷的冬日即将過去,陽光照耀的日子逐漸在增多,今天午後的陽光就是如此的明媚。鮑德溫站起身,走向趙不言,“請跟我來。”
??聽到這話,原本呆愣在原地的趙不言回過神來。
??是的,當窗外的陽光灑落在鮑德溫的銀制面具上,面具散發出了金色的光芒。那光芒勾勒出鮑德溫的側顔,讓他整個人染上了三分神性。趙不言開始好奇那面具後的容顔,也開始好奇面具後面的少年國王。
??鮑德溫沒有讓侍衛跟随,而是獨自帶着趙不言在宮中行走,“我想你還沒有具體了解過這座宮殿。”
??“威廉大人有大緻講過,但我的确沒有遊覽過。”趙不言跟在鮑德溫身後,落後半步。
??“那麼你現在可以好好遊覽一下了。”一邊走,鮑德溫一邊和她說些王宮的介紹。
??他也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在宮中散步了,無論是出于身體的原因還是出于治理國家的原因。自他登基以來,耶路撒冷一直處于一種風雨飄搖的狀況中,直到蒙吉薩一戰,他才穩定住王國的統治。
??“王上,我有一個請求。”趙不言依然惦記着宮外的使團,她能想到的方法需要向這位君主求助。
??“哦?說來聽聽。”鮑德溫停下腳步,看了看身側的公主,繼續向前走去。
??“我的人打聽到的消息,另外一支使團的隊伍,與我們走向了相反的方向,我想我等不到他們了。”
??“那麼你們要準備…返程了嘛?”鮑德溫被一塊小石子絆了一下,語氣中不自覺的透出一絲失落。
??“小心!”趙不言下意識去扶住了身邊人,察覺到鮑德溫的語氣,沒有多想,隻以為是小石子的過。“不,王上,我要去地方還在叛亂,我不想讓我的将士去冒險通過那裡,所以我想請求能在耶路撒冷多留一些日子。”
??“當然可以,隻是這樣嗎?”鮑德溫聽到對方的話,剛才的失落被掩蓋了下去。
??“我聽威廉大人講,這裡的土地都歸國王所有,貴族可以得到賞賜,一般人隻能進行租賃。所以我想能否為我的人租賃您的土地。我可以按照這裡的法律上繳賦稅。”趙不言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使團如果需要長期生活,那麼糧食來源是個問題。
??前方走到了一個花園,入口處守着兩名侍衛,見到是國王和那位異國的公主,紛紛低頭問安。
??“我會從國王私人的土地中劃出一塊兒給你的使團使用,而且免除你們一年的賦稅。”鮑德溫思考了一下又繼續說,“如果你們想自給自足,或許還需要買一些牲口放牧。這裡的夏季炎熱,農耕情況并不是很好。”
??“嗯,我想在使團中再挑選一些人,跟随帕爾曼去經商。将人分散出去,一邊經商一邊打聽相關的消息。”
??鮑德溫沒在說什麼,而是領着她在花園中散步,享受着陽光的洗禮。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隻是簡單的享受着陽光照耀。
??良久,二人走到一處噴泉,鮑德溫開口,“其實,你不必如此謹小慎微,我能看出來你對子民的愛護,也能感受到你的拘束。”
??“請原諒,王上,我隻是個公主,在我國,公主并不能參與國家政治,即使我的父母兄弟十分寵愛我。除了現在這種方式,我并不知道該如何庇護我的使團。在此地,就算我是公主,我也依然需要别人的庇護,需要您的庇護。”趙不言輕輕的說着,不知為什麼,在他的身邊她能感受到安全和安心。
??“是啊,我會庇護你的,我的公主,在這裡,在耶路撒冷。我希望你能明白于我而言,你是耶路撒冷的客人,又或許你願意與我成為朋友。”,鮑德溫側着身看向已經抽出嫩芽的玫瑰花叢。
??趙不言聽到鮑德溫的話,擡頭看着他的背影,她在那話語中感受到了溫柔與孤獨,是屬于高居王座之人獨有的孤獨。
??她似乎見過相似孤獨,她的腦子裡突然想起自己失憶後偶爾出現在腦海中的男孩,與自己有些相似的面龐。
??她曾問過身邊人,她們說那是太子哥哥的長子趙拓,和自己一般大。官家和太子都很喜歡這個孩子,隻可惜天不假年,夏日裡得了傷寒去世了。而自己,宮中人人都說自己與這個侄子年齡相同,從小一起長大關系最好。失憶也是因為打擊太大,以緻昏厥,再醒來便什麼也不記得了。
??可是傷寒在夏季并不多見,還有…還有腦海中的雨夜,耳邊傳來的“姐姐!”
??想到此處,趙不言又開始頭痛。和親的路上,她已經很少頭痛,今天鮑德溫的話不知道為什麼讓她想到了趙拓。劇烈的頭疼讓她有些站立不住,隻好一手扶着額一手去扶噴泉池邊。
??鮑德溫聽到後面的響動,回身便看到一臉痛苦的趙不言,“你這是怎麼了?”,他用雙手謹慎的抓住她的胳膊。
??“請原諒,陛下,我的舊疾似乎在發作,我想我需要回…”話到此處,趙不言已經難以繼續說下去,那些異國的話語在她的耳畔再次變得混亂、無序、難以理解。
??而鮑德溫見狀顧不得自己身體,脫下外袍,直接打橫将幾近暈厥的趙不言抱了起來。現下因為頭痛而沒有力氣的趙不言像隻安靜的小鹿窩在鮑德溫的懷裡。
??鮑德溫抱着趙不言從花園的一側離開,很快就到了她的居處。是的,這裡距離花園很近,原本鮑德溫是想告訴她,她可以在宮中行走,不需要太過于謹慎,可現下…
??霜兒看到這裡的君主抱着自己的公主,大為吃驚,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趕忙叫來了還在宮中的艾麗娅,一陣手忙腳亂的交流後,才知道是自家公主頭痛犯了,趕緊叫雨兒去拿從宮中帶出來的丸藥給她服下。
??“我會傳召禦醫來為公主診治。”鮑德溫凝視着床上的趙不言。
??雨兒慌忙說道,“多謝陛下,使團中有随行醫官,如果可以,請您允許宣召。而且公主這是舊疾,服藥以後便會好轉,我們已經喂她服下了從我國帶來的丸藥,殿下睡醒了便沒事了。”,艾麗娅在旁如實告知。鮑德溫瞧了雨兒一眼,同意了宣召。又對着迪安和萊斯吩咐了幾句,看了一眼趙不言皺着的眉頭逐漸松開了,便不再多停留。
??由于剛才的事,鮑德溫似乎有些疲憊,麻風病在使他的軀體日漸麻木。剛才情急之下,他抱起了她,這麼多年他很少和人如此近距離接觸。剛才在抱她時也隻敢隔着外袍,他很擔心會傳染給她,若是…那将是無法被原諒的錯誤。走之前他吩咐了迪安和萊斯,給趙不言換掉衣物,希望上帝保佑,不會将天罰降臨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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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别想的那麼糟糕,畢竟,還有陽光來溫暖我們的骨頭。
??——阿貝爾.加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