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的傷口流血不止,順着她的手臂留到她的掌心,一點點染紅他的肩頭,可她隻是緊緊抿着唇瓣,任由額頭上鬥大的冷汗持續冒出,也不哼出一聲,固執地盯着他的眼,宣誓兇狠不可輕視。
邊無垠向來對氣味敏感,鼻尖早已被魏溪齡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包裹。
他無視她眼裡刻意顯露的兇狠,視線掃過她額邊被冷汗浸濕的頭發,又緩緩瞥了一眼她的左肩,神情淡漠。
“出去守着。”
聲音低沉,語氣聽起來漫不經心。
魏溪齡微愣,一轉頭,就見所有侍衛收了劍,恍若無事發生一般,井然有序退出門外。
還不知邊無垠是何用意,卻見他又盯着她開口,“燈也滅了。”
話落,屋裡霎時漆黑一片,又恢複了原來的靜谧無聲。
魏溪齡看看被關上的房門,又看看身下依然毫無反抗的邊無垠,心中震驚,有些不可置信。
這是……要幫助她躲避追鋪的意思?
還未來得及細想,就遠遠聽得步履匆匆,那是侍衛搜查的聲音,正向這處蔓延。
“許你半盞茶,給一個孤幫你遮掩的理由。”
此刻廊燈的柔光透過窗射入室内,一道光正好照在邊無垠下半張臉,那張薄唇一張一合,完全無視了脖頸邊那把匕首的威脅。
明明是落于下風,可他看似散漫的語氣,卻是上位者才有的傲慢和從容。
好似此刻她才是那個匍匐于他腳下跪求生機的人。
俨然一副高傲權貴的經典作派。
平日裡她就尤為不喜,此刻自然也掩不住臉上厭惡的神情,且她半分也沒打算遮掩。
此刻她逆着光,他看得清才怪。
“進來了。”
見她未言一詞,邊無垠再次開口,似有意提醒她,求他的時間不多了。
果不其然,話才剛落,已聽得衆多侍衛闖入院落,腳步聲密密麻麻,顯然來的人不少。
不過片刻,院落内站滿持兵配劍的士兵,為首的是東城兵馬司指揮範谏祝。
此次狩獵出行,除威武軍随行外,五城兵馬司亦抽調了人馬。
單骁本豎耳聽着房内動靜,見來人是範谏祝,臉上的冷峻多了一分。
範谏祝是工部範侍郎家的庶子,張疏懷的親侄兒,他那雙狹長的眼藏不住狠戾。
“何事?”
單骁幾步走下台階,直截了當,斷了範谏祝正欲出口的寒暄。
範谏祝眯眼笑笑,拱手道:“單将軍,一刺客襲擊張首輔不成,往這個方向逃了,屬下奉命追捕,還望單将軍通融。”
單骁聽了他的話,眼尾掃過一旁的侍衛,那侍衛立即上前,垂眸拱手對單骁道:“回将軍,我等一直巡邏,并未發現任何異常。”
一門之隔的房裡,魏溪齡一直緊盯着那扇門,窗外的光微弱的裹在她半邊臉上,纖長卷翹的睫毛一眨又一眨的,全神貫注,完全無視了邊無垠的話。
此刻聽得侍衛這番彙報,她眼裡泛起希望的光。
心想着邊無垠既然有意幫她,想必不會再給那些侍衛搜查的機會。
“範大人還是到别處去尋吧。”
下一瞬,單骁這冷冰冰的話,聽得魏溪齡忍不住微微揚起了嘴角。
本該緊緊按住邊無垠肩膀的手,不由自主松開了,轉而輕輕拍了兩下他的肩頭。
邊無垠垂眸看向肩頭,那隻小巧的手掌,手指卻纖長,被鮮血染紅的幾個指尖正輕輕拍打在他的肩頭,帶着一陣小心翼翼的歡喜。
邊無垠有一瞬間的愣怔,再擡眸看她,見她一如既往專注于門外的談話,才知她絲毫未意識到此時自己的舉動。
“刺客膽大妄為,又身手了得,若是就此放他逃脫,隻怕還會再次尋來。” 範谏祝并未因此撤退,拱手道,“不過是例行搜查,還望将軍通融。”
單骁依舊面無表情,“殿下已歇下。”
趕人的意思毫不遮掩。
房裡的魏溪齡聽了此言,不由得點了點頭。
堂堂一國太子,怎可因為搜查一個小小的刺客就被攪了清夢!
院子裡,範谏祝垂眸思量片刻,再擡眼,多了一份毫不遮掩的試探。
“将軍不知,若非侍衛相救及時,隻怕張首輔就不僅僅隻是擦傷這般簡單了。”
範谏祝略一停頓,笑得越發帶有深意,“可這行宮布防嚴缜,又有天子坐鎮,刺客縱然身手了得,若無幫手,僅他一人隻怕也是難以闖入。”
單骁毫無情緒瞥了範谏祝一眼,依舊面不改色,“單某一介武夫,不明白範大人的意思。”
範谏祝眼眸半眯,掃過一圈太子親衛,見個個冷面肅容,簡直和單骁如出一轍。
“單将軍,你莫不是,”範谏祝盯着單骁,一字一句道,“窩藏了刺客?!”
話才落地,範谏祝“刷”的一聲抽出了長劍,直指單骁。
那劍還未出鞘,單骁動作迅捷,先一步持劍相對。
隻不過眨眼間,在場所有侍衛皆齊刷刷抽出了長劍,兩方對峙,劍拔弩張。
“單某領命護太子周全,聽命于太子,無太子令,不退半步。”
單骁持劍帥衆,若泰山鎮守,眼裡鎮定自若,毫無退讓之意。
場面一時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