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無垠看着床上裹成一團的人,眼裡多了一絲無奈的笑意,往外走去。
見邊無垠走出廂房,魏溪齡才匆匆找衣裳鞋襪穿上,等人敲門送炭火時,她已迅速穿好。
邊無垠再次走進來時,魏溪齡已坐在火爐邊,吃着一碗熱騰騰的面。
她吃得仔細,不急不躁,完全不像她拔劍時那般迅速。
吃相極好,不過隻是尋常的一碗面,她卻好似嘗着山珍海味般,倒是讓看着的人也忽覺餓了。
“你倒是還吃得下。”
邊無垠在門邊看了一陣後,緩緩走到魏溪齡對面坐下。
她已換上灰色的道袍,梳着道士頭,一貫的模樣。
未施粉黛的一張臉,肌膚清透白皙。
她垂着眸默默吃面,兩扇眼睫如蒲扇一般,一眨又一眨,似撓在人心上。
“就不擔心孟劍平?還有那個被你帶出去的女子?”邊無垠試探地笑問。
魏溪齡頓了頓,又繼續吃面。
她相信師兄,也相信那女子。
況且如今已是戌時末,閉門鼓就要敲響了,她現在出去,就是自投羅網。
官兵定然還在滿城搜索,按兵不動才是對的。
不對!
魏溪齡霍然擡頭,看向眼前閑适喝着茶的邊無垠。
他知道她的師兄,還知道她去做了什麼。
或許,他甚至還知道現在外面是何情況。
他方才出去了一趟,指不定就收到了消息。
魏溪齡望着邊無垠,眼裡帶着一絲期盼,指望他透露一點消息。
邊無垠緩緩放下茶盞,這才瞥向魏溪齡,盡數嘗遍她眼裡的期盼,卻道:“給張疏懷扔石子還不算,你還給張疏懷的宅院裡扔火把,要是火勢控制不住,傷了附近無辜的百姓,你可擔待得起?”
魏溪齡見他避而不言,她便不理會他,埋頭繼續吃面。
她自然是早已謀劃好了,這才放火的。
可剛塞進一口面進嘴裡,魏溪齡才猛然意識到,邊無垠知道那處宅院是張疏懷的。
魏溪齡震驚地擡眸,卻見邊無垠垂眸盯着她的唇瓣,她不自覺抿了抿唇,他掀起眼簾看着她的眼睛,無比自然地開口道:“先把面吃下去。”
魏溪齡滿目疑惑,看着跟前的邊無垠,不自覺地已聽從他的話,慢慢嚼起口中的面條。
一口面條塞得她腮幫子鼓鼓的,随着她的咀嚼一動又一動,然後一點點變小。
邊無垠就在旁安靜地看着,眼裡的興緻正濃,心想要是她一直這般聽話得有多好,卻不想再一擡眸,卻見她滿是鄙夷的眼神。
魏溪齡放下了筷子。
她本想問他,他知不知張疏懷在做的事,知不知道有個叫秀姑的姑娘被逼得一頭撞死?
可看着眼前的邊無垠,魏溪齡覺得已無需再問。
他明明知道一切,他卻毫無作為。
魏溪齡起身就走,卻被邊無垠拉住了手。
她垂眸掃了一眼将她拉住的那隻手,擡眸已是冷冷的警告。
看着這樣的魏溪齡,邊無垠頭一次覺得自己太過聰明,未聽得她開口說一個字,就已知曉她心中所想。
邊無垠放開魏溪齡的手,眸光裡亦是染了一絲冷意。
“你以為梁秀姑的死是因為張疏懷?或是因為她那貪得無厭的爹娘?”
邊無垠冷笑一聲,毫不掩飾自己的諷刺,“都不是。她死在她的愚孝裡,死在她的懦弱裡。”
邊無垠說的都沒錯,可魏溪齡卻被他的冷漠震驚。
他是一國太子,是北巍儲君,他本該庇護百姓,可他眼見弱小無辜,卻無動于衷。
她找他合作的初衷,便是為了不再讓無辜百姓受牽連。
可這樣冷血無情的一國儲君,會真的庇護百姓嗎?
魏溪齡看着眼前的人,不可置信地後退一步,她轉身要走,卻聽得身後的人再次開口。
“你和那些女子沒有區别。”
魏溪齡回頭,見邊無垠站在原地,眼裡涼薄,看她似蝼蟻。
“不過都是為達目的,利用自己的美色,”邊無垠諷刺道,“她們或為了錢,或為了權,或為了孝,而你,為了殺張疏懷。”
“你以為你又比她們強多少?”
“她們抓住的是張疏懷遞出的機會,”邊無垠一雙鳳眼半斂,眸光都似施舍,“而你,需要求孤賜一個機會。”